敝笱在梁,其魚魴鰥。齊子歸止,其從如云。
敝笱在梁,其魚魴鱮。齊子歸止,其從如雨。
敝笱在梁,其魚唯唯。齊子歸止,其從如水。
夾在文姜和姜諸兒這對曠古絕今的兄妹之間,魯桓公的地位很尷尬。他是一國之君,奈何國小力弱;他是文姜名正言順的丈夫,與她生兒育女,日夜相對了十余年,卻也許從未真正入過妻子的眼。國君當(dāng)?shù)竭@個(gè)份上,很是窩囊,但更窩囊的還在后面。??
魯桓公十四年,齊僖公壽終正寢,姜諸兒繼位,史稱齊襄公。文姜本想借著恭賀新君登基的名頭前往齊國,與姜諸兒再續(xù)前緣。奈何新君初立,小國諸侯前往道賀者甚眾,深恐有所不便,便沒有偕行。
魯桓公十八年,文姜再也坐不住了。父親在世時(shí),屢屢拒絕她回國省親的請求,丈夫又礙于男人的情面,不愿自己再與哥哥有所交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她沒再見過自己的情人一面,其煎熬幾與天人相隔無異。
也許是實(shí)在受不住文姜長期的軟磨硬泡,覺得再不讓妻子回國探親實(shí)在不人道,或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魯桓公終于點(diǎn)頭答應(yīng)帶文姜回國。他們不僅去,還要大張旗鼓地去。只是魯桓公并不知道,他聲勢浩大地奔赴的,竟是一場恥辱的死亡之旅。
《齊風(fēng)·敝笱》所說的,正與此有關(guān):
破簍攔在魚梁上,鳊魚鯤魚心不驚。
齊國文姜回娘家,隨從人員多如云。
破簍攔在魚梁上,鳊魚鰱魚心不虛。
齊國文姜回娘家,隨從人員多如雨。
破簍攔在魚梁上,魚兒來往不惴惴。
齊國文姜回娘家,隨從人員多如水。
“魚水”、“云雨”常隱射兩性關(guān)系,詩中云、雨、水的用法亦是有將就。王安石《詩義鉤沉》引陸師農(nóng)曰:
“其從如云,無定從風(fēng)而已。云合而為雨,故以雨繼之,雨降而成水,故以水繼之”各章末以“云、雨、水”作結(jié),語帶雙關(guān),既形容仆從之多,又以“云雨”象征二人性事,比興相兼,比中諧隱。
魴鰥則是一種兇狠難控的大魚,魴鱮雖不兇猛,但時(shí)刻與魴鰥相伴。它們映射的是文姜與齊襄公雖在高位,卻蔑視禮法。
“笱”為魚簍,本應(yīng)能束縛魚,奈何前面有個(gè)“敝”字,變成了破魚簍。
關(guān)于“敝笱”的說法頗多。一說它映射的是魯桓公丈夫的地位形同虛設(shè),根本無力防閑文姜偷情。第二種說法來自聞一多先生,其指出:
敝笱象征沒有節(jié)操的女性,唯唯然自由出入的,象征她所接觸的男子。還有人表示敝笱也象征齊魯兩地綱常崩壞,在上位者視法度為無物。
有關(guān)魯桓公的結(jié)局,可見于《左傳·桓公十八年》記載:
“公會(huì)齊侯于濼,遂及文姜如齊。齊侯通焉。公謫之,以告。夏四月丙子,享公。使公子彭生乘公,公薨于車。”
文姜一行人抵達(dá)齊國后,迫不及待與哥哥開始了沒日沒夜的纏綿。事情敗露后,魯桓公狠狠責(zé)備了文姜。驚懼之下的她請求齊襄公幫助。襄公遂在酒宴后魯桓公乘車將要回國時(shí),派公子彭生魯桓公下了殺手。
十八年的夫妻,落得如此下場,也只得無語凝噎。文姜之于他,也許就像一株開在心尖上的罌粟,美艷不可方物,卻藏著致命的毒。
附:注釋
①敝,破。笱(ɡǒu茍),竹制的魚簍。敝笱,對制止魚兒來往無能為力,隱射文姜和齊襄公的不守禮法。梁:捕魚水壩。河中筑堤,中留缺口,嵌入笱,使魚能進(jìn)不能出。
②魴(fánɡ房):鳊魚。鰥:鯤魚。
③齊子歸止:文姜已嫁。齊子,指文姜。
④其從如云:隨從眾多。一說喻齊襄公仍糾纏不已。
⑤鱮(xù序):鰱魚。
⑥唯唯:形容魚兒出入自如。陸得明《經(jīng)典釋文》:"唯唯,《韓詩》作遺遺,言不能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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