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落籬子

01

她認識他的時候，才十七歲，如花綻放的年齡，愛做夢愛幻想。她跟他同級不同班，一個的教室在三樓，一個的教室在四樓。

那年，她高二。是年級里小有名氣的才女——會寫一手好文章，會彈一手好鋼琴，唱歌也很好聽，聲音清冽而空靈。長得不是很驚艷，但清秀的五官，白皙的皮膚，讓她看起來多了些溫順的氣質(zhì)。

追她的男生還算多吧，在那個手機還不普遍的校園，她的抽屜里每天都有很多封不同署名的情書。但她都沒怎么在意。那個時候的她，如青春里所有漂亮的女孩子一樣，清高、驕傲。

高中的學校，風光的人永遠有三種：一種是成績名列前茅的，一種是長得好看的，一種是才藝過人的。他呢，三種都屬于。

但她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因為他幫他的哥們給她送了一封信，白色的信封，交到她手上，她只是習以為常地接過，淡漠的表情透露著疏離。他也很淡定，露出笑臉，討好地說：“李智厚真的很喜歡你。請你一定要、認真、考慮。”

鬼使神差的，她點了下頭。

“那好，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他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末了，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像是自言自語，“我打賭輸了，所以也輸?shù)袅俗纺愕臋嗔Α！?/p>

因為這句話，她突然一下子驚慌失措起來，想趕緊走掉的時候，他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聲音急速地說：“如果，我期末考試能進前三名，我可以追你嗎？”

這突如其來的告白真把她嚇到了，她連忙甩開他的手，落荒而逃。

后來，他真的考了第二名，她知道他的學習好，一直穩(wěn)坐年級前十，但他一下子爬到第二的位置，她還是很驚訝。在排名榜前，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擋在她面前，自信滿滿地說：“我做到了哦。從今天開始，我要準備追你了。”

說追她果真就追了，各種表白，各種花招一時間氣勢兇猛地轟向她。剛開始她還招架得住，漸漸地，她就不知所措了，從來沒有一個男孩子這樣奮不顧身地追過她，他們大多小心翼翼地跟她說喜歡她后，被她冷淡了幾回，便轉(zhuǎn)了方向。

不過，后來她還是沒有答應他。高考過后，她報了南方的學校，而他去了北方。分道揚鑣的兩個人，從此，天各一方。

02

大三的寒假，她參加高中的同學聚會。飯后，大家換場去KTV唱歌，期間有人給她打電話，她起身出去接，在包廂外面迂回的走廊上，她碰到了同樣出來接電話的他。

開始，她認不出他，走廊的光線很暗，隔音效果又不好，她扯著嗓子大聲地講電話，根本無心注意旁邊的動靜。直到感覺到好像有雙眼睛一直盯著自己，她講完電話后才漫不經(jīng)心地扭過頭。

這一看，她有些錯愕。

“真的是你。”他笑道，眉宇間有若隱若現(xiàn)的成熟。

門的縫隙里，傳出一些音量，有人在大聲地唱：什么原因，我竟然又會遇見你……

簡單地打過招呼，他提出：“這里太吵了，我們?nèi)ネ饷孀咦甙桑镁貌灰娏恕！?/p>

她應一聲：“好。”

第一次，她沒有拒絕他。

天氣很冷，風很大，行人匆匆，而她和他肩并肩地慢慢走在清冷的街道上。路燈一盞一盞的，投下孤單的，忽暗忽明的光。

他像老朋友那樣，心無芥蒂地，跟她說起了他的感情生活。他說，大學兩年半，他一共追過八個女孩子，談了好幾段短暫的戀愛，有談最久的是半年，最短的才兩個星期。

她的目光落到不遠處來來往往的車輛上，他像講別人的故事一樣滔滔不絕，而她卻聽得驚心動魄，心里的海水洶涌著，翻滾著，一波又一波，沖向心臟。

看到她詫異的表情，他忍俊不禁。隨即，云淡風輕地說：“我覺得吧，最好的愛情在下一次。”他繼續(xù)說，“這沒什么啊，如果沒有多談些女朋友，我怎么會知道怎樣的女孩子才最適合我。”

她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最后卻釋然地笑笑。

分別的時候，他轉(zhuǎn)過身對她說：“也許你還不知道，直到現(xiàn)在，我最喜歡的人，還是你。”

她最終還是開了口，望著他，她坦然自若地說：“也許你追到我的話，說不定你早就不喜歡我了。”

他念念不忘的，應該不是她，而是他曾花在她身上的那些力氣。

03

如今的她29歲。是一個4歲小孩的媽媽。某一天，她在購物廣場與他不期而遇。他還單身，歲月似乎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絲毫的痕跡，他的臉龐仍然英俊明朗，笑起來的模樣一如當年。

他們相互寒暄。“沒想到你的孩子都長這么大了啊。”他由衷地感慨，伸出手溫柔地摸摸她小孩的頭，看了她一眼，頓了頓，他笑著說，“現(xiàn)在的你，又變漂亮了，看來你過得不錯。”

最后，他又說，“你先生一定很愛你吧。”

她點點頭，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回去的路上，兒子輕輕地搖著她的手，歪著腦袋天真地問道：“媽媽，你怎么哭了？”

她蹲了下來，貼貼他的小臉蛋，抱起他說：“嘿嘿，媽媽喜極而泣啊，因為媽媽覺得自己很幸運，能夠遇到你爸爸，這么好的人。”

他當年對她窮追不舍，為她做過很多瘋狂的事。她表面不動聲色，波瀾不驚，其實內(nèi)心是感動的。那時候的她，十幾歲的年紀，單純又輕信，以為他說，會喜歡你一輩子就是一輩子。

高考過后，我就答應他。她堅定地這樣想。只是后來，她高考發(fā)揮失常，萬念俱灰的她頭痛了整整一個暑假，身心都受折磨的她只好暫時把他放在心里擱淺。

那時的她想，這樣也好，等他去到大學，如果他像小王子那樣，見過萬千朵玫瑰花之后仍然對她這朵有些單調(diào)的玫瑰花情有獨鐘，她再答應他。

可是，她沒有等到那一天的到來，大學里，什么樣顏色的玫瑰花都有，紅的白的黃的紫的黑的橘紅色的藍的，他早就不稀罕她了。

年少的時候，她想有一場轟轟烈烈的刻骨銘心的愛情，而他的出現(xiàn)滿足了她所有的想象——為了她，無所顧忌，義無返顧。他曾像一個沖鋒上陣的戰(zhàn)士，一直前進，一直前進，一直前進。哪怕她冰冷著一張臉，臉上寫著：“你，必須，立即，馬上，給我撤！”

他也絲毫不退縮。

她在他閃爍著光芒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重要性。

每個女生都很傻，被喜歡著喜歡著，她就真的動心了。

不過她很慶幸，慶幸最初沒有選擇和他在一起。他那么不專一，總是望著下一次戀愛會更好的人，怎么會為她付出整顆真心，珍惜她，愿意守著她一輩子呢？他的心始終是向前看的，他不會在一個地方，在一個人身上停留太久。他對她的感情和新鮮的牛奶一樣，也有保質(zhì)期。

04

大學四年，也有很多男孩子追她，但她始終都沒有談過一次戀愛。她看書學習，做自己該做的事。累的時候，和朋友打打電話或是出去走走，聽聽歌，看看電影，看看風景。

直到有一天遇到她小孩的爸爸。

他不高也不帥，很平凡的一個男生，有著溫和的性格和溫暖的笑容。

他跟她告白的時候，給她一塊錢硬幣，他說，“你的愛情有多貴？我想全價買走它。”

她笑了一下，“就一塊錢？”

他低下頭，慢慢的，一字一句地說：“你是我生命中的第一站，也是最后一站，中間不用下車的我，一塊錢就可以坐到天荒地老，世界終結。”

原來不是所有的愛情都要驚鴻一瞥，都要心如兔撞，都要驚天動地。有些人初見時，心如止水，沒有漣漪波瀾，你開始不會覺得他有多重要，等他一點一點地靠近你，等他一點一點地讓你看到他完整的心，你就會發(fā)現(xiàn)，原來他才是你生命中注定的那個不可或缺的人。

人生漫漫，多少苦難，執(zhí)子之手，與子同行。

有他在，光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