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總在風雨后

鳳香是我曾經的鄰居,年長我幾歲,她身材高挑,濃眉丹鳳眼,見人一臉笑,性格開朗,生性善良,人“活泛”(方言;靈活,神氣,領悟快)。她是我們河東莊北頭數一數二的好姑娘。后來嫁給三里之外的王宇華之后,有了一個男孩,時常能看見她一家三口回娘家。

鳳香婚后六七年父親過世了,母親也在前幾年撒手人寰。鳳香服侍盡孝父母親“細作”(方言;細心周到),是個“好丫頭”的事,一直在鄰里之間傳揚,鄉親們都豎起大拇指。

時間飛逝,我也常年在外奔波。一次回家在菜場遇到賣菜的鳳香,加了微信才知道她這些年過得挺好的。她這個媳婦已經熬成了婆,兒子兒媳在蘇州工作,自己和王宇華在菜場收入穩定,日子過得幸福滋潤。夫妻兩人感情融洽,抖音,微視頻,經常看見他們一起散步在鄉村的路上,夕陽余暉,霞光照射,兩人手牽手,一路歡笑,留下了無數美麗的倩影。

天有不測風云 ,人有旦夕禍福,世事難料,好端端的家庭,禍起蕭墻。2020年的6月7號晚上,王宇華突然發病,幸虧鳳香“勁把”(方言;反應迅速,敏捷),大聲呼救,送市醫院及時,仍命懸一線,然而因為腦干出血,人已一直昏迷不醒,王宇華已經成了植物人狀態,在重癥監護病房,整個人失去了知覺。

醫生告知:“這種病狀不能手術,保守治療,癥狀不可逆轉,無乎無藥物可治,除非有奇跡出現,希望太渺茫了。”

突如其來的巨變,鳳香看著心愛的丈夫,悲痛欲絕。幾個小時前還活蹦亂跳的,現在卻一躺不起,忍不住淚水千行。結結巴巴,咬咬牙,沙啞哽咽著和醫生說:“只要有一線希望和生機,我和家人決不會放棄,哪怕傾家蕩產,也要救治,他是我們一家人的希望。”

醫生同情地點點頭,轉身又不自在地搖搖頭。刀不斫呃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此時此刻,誰能理解鳳香的心痛,淡然失色的臉上,人幾乎接近崩潰了,以后擔子都要落在她一個人身上了,淚眼婆娑,讓一旁來的親友們心疼不已。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煎熬,一天天那么漫長。重癥監護室的王宇華身上插滿了管子,真是一息尚存,氣弱游絲,像睡著了一樣,稍微重一點力,都怕把他那口氣弄沒了,人沒有一點知覺,只是身體還有點余溫。

鳳香每天守望著病床上一動不動的王宇華,給他輕輕擦身,擦臉,擦腳,換衣,換床單,翻身,揉搓.....說話,放音樂,講故事.....不厭其煩,聲情并茂,她喃喃低語,把希望融進了每一句話里,她知道他能聽見,她是在用心呼喚,每一個按捏動作,她都掌握力度,她知道他怕疼......

醫生也曾勸她;“王宇華沒知覺,植物人一樣,恢復正常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你要想想以后的日子,不要最后弄的人財兩空,回家是最好的選擇。”這樣說等于宣布放棄。

鳳香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能放棄王宇華,他是我生命的全部,是我的希望,沒有他,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這個時候我不能放棄他,不然我的良心何安?我做不到,再苦再累,我也要和他一起熬過去,哪怕他就一口氣在,哪怕就是不能和常人一樣,活著就是我的希望。”

醫生們知道再說無益,默默地祝福他們好運,希望會有柳暗花明,峰回路轉的時候,盡責悉心配合治療康復。

日復一日,一晃眼50多天,每天堅持,揉捏、按捶,精心呵護,細語溝通,從不間斷……終于迎來了希望的曙光,昏迷了53天的王宇華,睜開了眼睛,脫離了重癥監護室,轉到了特護病房,激動的淚水,模糊了風香的視線,所有的苦,所有的痛,一切的一切,都在熱淚中滾滾而下,付出的一切都是那么值得。此時,窗外的一抹陽光,直射進來,照亮了病房,是那么溫暖。

醫生檢查以后,嘴里說著:“不可思議,這么久了,還能蘇醒,奇跡呀!鳳香,你真了不起呀!你把他拉回來了。”鳳香驚喜之余有點木納不知所措的答到;“感謝你們,一路照顧治療,真心感謝你們,你們是我希望的力量,沒有你們,我就沒有自信,感謝你們……”

長時間的昏迷狀態,王宇華的身體功能全部衰退,全身癱軟,除了眼睛睜著,不能說話,其它都處于麻木狀態,毫無知覺,接下來全身康復治療是一場長期的挑戰。

鳳香堅定了信念,陽光總在風雨后。渡過鬼門關的王宇華,一定會在自己和醫生的努力照料中慢慢好轉,唯有堅強勇敢面對,她會和時間賽跑,用自己真誠的心,撐起這片天地。這期間,社會上很多陽光愛心人士,給她和這個家送來了溫暖,家人籌款,水滴酬籌款,天南地北的人,都伸出友愛之手,解決了不少后顧之憂,這個社會,讓她倍感溫暖,因為她的身后有一群人支持她和這個家庭。

康復訓練開始了,在醫生指導下,風香捏嘴巴,托頸,按背,敲腿,揉肩,拍打淤堵,疏通經絡.....天天如此,重復著.....

每天努力,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鳳香的人工和借助機械康復,矯正,王宇華“活”過來了。漸漸有了知覺的王宇華,也深知風香的心意,努力配合康復,有時也很痛苦扭曲的樣子,風香都在給他加油鼓勁,從不泄氣,笑臉相迎。鳳香知道,她是他的唯一精神支柱,她必須堅持,不能退縮。只有在他睡著的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悄悄地擦拭淚水。盡管兒子兒媳很懂事,時常來看望,但為了這住院治療費用,他們也在沒日沒夜地工作。

王宇華舌頭萎縮,不能說話,幫他調理,細心的鳳香,一手輕插竹制器具,撥弄舌頭,一手用塑膠小湯勺刮出口腔黏液,有時那神情,比職業醫生還要專注....輕聲柔意,細語寬慰,雙目對視,愛在無聲勝有聲......

每天給王宇華全身的肌肉進行復蘇,無數次皺眉,痛苦的眼神,只有鳳香知道,太難了,流淚了……慢慢地,手臂漸漸有了知覺,喉嚨里能發出呀呀聲,腳也能拉直,彎曲.....一切都在進步,每個細微變化,對鳳香來說,是一種激勵,一種動力。

時間不負苦心人,在入院第100天左右,鳳香坐在病床前,一系列康復動作完畢之后,她坐在床沿的方凳子上,輕擁王宇華靠床邊,把他腿放床沿,把他的手幾次拿放在她的頸部,自己抱住他的腰,拉好他的衣服,臉對臉,給他自信,試著坐,居然能坐住幾分鐘了,奇跡又一次發生了,鳳香的臉上洋溢出久違的笑容。

這期間,鳳香的大哥,大嫂,大姐,小姑.....一直都在輪流來看望鳳香,王宇華,家人們關愛也是對鳳香最大的支持。

時間很快到了國慶,中秋。王宇華康復治療效果是突飛猛進,也可能是太想家的原因,鬧起了情緒,又不配合康復。鳳香好好勸慰半天,不理,無果。氣得轉過頭,不讓王宇華看見,仰望天花,淚水嘩嘩流了下來,心里嘀咕;“咋辦?咋樣努力?咋樣過這個坎呢?”心里的那種無助,真不是常人能懂的。

兒子兒媳來了,一番撫慰之后,王宇華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轉頭看著鳳香,呀呀幾聲,乞求鳳香原諒的樣子,鳳香拉住王宇華的手,心都碎了.....兒子給爸爸好好理了一下發,親情是最好的陪伴,王宇華的精神格外興奮,朝鳳香翻翻眼,微微點頭,意思是愿意配合康復治療,不鬧了。鳳香激動地撫摸著王宇華的臉頰,一只手做了加油的動作,一起繼續努力。

2021年元旦的前一天,王宇華終于能和鳳香呀呀說幾句話了,鳳香聽了幾遍,才明白意思,“謝-謝,你-照-顧。”鳳香鼻子一酸,把王宇緊緊摟住,多少辛苦,付出都值得了。

臘八節思鄉,有家不能回,一勺稀粥呀一勺思念,倆人想家的時候,控制不住淚花閃爍,回家的路還有多遠?

鳳香最大的奢望就是讓王宇華能夠自理,不求恢復和常人一樣,那樣就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兩人都是心里的依靠,相守一輩子。

鳳香和王宇華在醫院,從夏到秋,從秋到冬,眼看春節回家過年無望,兩人更加攥緊手指,每天堅持鍛煉,期望明年再現奇跡。

幸運之神,從來沒有辜負付出,經鳳香的按捏捶揉,經醫生指導康復設備,人工導引,王宇華在新年的元宵節這天居然能站了起來,手搭著鳳香的肩,能松開手不用扶,能感覺到他們的手都在抖,心都在抖。從全身失去自主功能,他和她一直在努力,離成功又邁進一步,奇跡又一次發生,醫生們都激動地喊出聲。百倍的努力堅持,無數心血艱辛,多少個不眠的夜晚,一路坎坷走來太不容易了,他們懷著一顆勇敢的心,不言放棄,風雨后的陽光,炫麗多彩。

王宇華慢慢地能吃點流食,吃好了就鍛煉,相互鼓勵,即使在發燒了沒休息好,王宇華也堅持康復訓練,不偷懶,每天進步一點點。一段時日之后,王宇華能自己手推輪椅走一段距離,和護士站的護士打招呼了。王宇華的努力沒有白費,不管如何苦,幸福是自己努力出來的,鳳香是他的支柱,是這個世上最美麗的女人,她就是自己心中最美的陽光。

漫長而又艱難的求醫路程,不時的插針,插管治療,機械治療,訓練,吸氧,增壓,王宇華先后六次更換病床和環境,有時王宇華抓傷自己,渾然不知疼痛,身上是千瘡百孔,鳳香和王宇華這一路走的太苦了。多少次王宇華向鳳香表示:“你不應該救我,我活著比死都難受!”鳳香又是好言寬慰一陣,相擁流淚,鳳香用心溫暖著王宇華,一次次用愛,托起了希望明天,不離不棄,情比金堅。

每天都有希望,轉眼春暖花開,王宇華已經簡單能和鳳香溝通幾句了,雖然不夠清晰;“鳳香,謝謝你,沒丟下我;我,沒放棄你;我們,彼此依靠。”鳳香不禁熱淚盈眶。

每天都有期待,鳳香在鍛煉之余,放放王宇華以前自己的視頻,歌曲,相片,鼓勵王宇華做個有責任,擔當的男人,像從前一樣愛自己,愛家庭,愛這個和諧社會。王宇華看著,聽著自己的曾經,忍不住流淚,哭了。想想鳳香多少次把自己扶起,多少次叉腰甩臂,多少次抬腿,多少次手腳拉筋......付出太多了,自己除了堅強,別無選擇。

陽光總在風雨后,越努力,越幸運,每天堅持不懈的鍛煉。在入院284這天,終于和醫院說再見了。

3月19號這天陽光明媚,歷經風雨后的陽光,越發絢麗,鳳香終于把王宇華帶回了家,一路歡歌,一路春色。

在家的感覺就是好,一段時間后,王宇華漸漸會笑了,眨眼,練吞咽,做動作……康復訓練也日趨好轉,最近鍛煉竟然能站一小時,雖然很累很苦,但看到了光明。

兒子媳婦又回來看爸爸了,陪他一起嘮嘮。鳳香的姐妹天團也來了,親人家人都來了,鳳香的臉上又多了一絲絲笑容。鳳香初心不變,給愛人足夠的親情,陪護。自信,生活有陽光,風雨無畏懼。親朋好友時常的問候和關愛,也讓王宇華的精神釋放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風雨同舟,情比金堅,不離不棄,守望相助的夫妻,得到了社會上各界人士廣泛稱贊。但愿王宇華早點康復如初,也愿鳳香好人一生平安。這位“好丫頭,“好媳婦”,“好婆婆”一定會當之無愧。也許他們以后會付出更多努力,困難,阻力還是會有,但在這個和諧社會里,一路依然有陽光。

陽光總在風雨后,但愿他們經歷這次風雨,越挫越勇,堅持不懈,恢復如初,皆有可能。希望不久,能看見他們倆手牽手,漫步在朝霞晚霞中,相互守望,重溫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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