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本文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本文參與書香瀾夢25年1月大作文“看圖寫文”專題活動。
每一個躺平的人,都曾懷揣夢想。
初春,午后溫暖的陽光穿過屋頂大槐樹稀疏的嫩葉,柔和地、搖曳地、無差別地,灑在泥地上、土墻上、柴棚架子上、以及院中那一堆稻草堆上。
躺在金黃色稻草上,愜意滿滿的小豬往下努了努身子,正好讓一大塊陽光落在它粉紅的肚皮上。小豬瞇縫著雙眼,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去他媽的,當豬有什么不好?老子就是一頭豬。老子就當豬了!老子躺平了!”
溫暖的稻草包裹著小豬柔軟的身體,淡淡的稻草香和豬圈特有的氣味混合成了一種奇妙的、慵懶的味道,這味道讓小豬有些犯困。
想當初,它可是掌管天河水軍的天蓬元帥!手中一柄九齒釘耙華麗異常。這兵器,是老君用金鋼以文武火鍛出粗胚,天工細細打磨后拿金絲密密嵌上符咒,織女再用彩云織就七彩霞光圍繞四周。天蓬拿著它往上一舉,萬丈光芒直沖斗牛,四方邪魔聞之無不喪膽,十萬水軍見之無不聽令。
可如今,它只是凡間的一頭豬!
想想在天庭這么多年,他一直跟隨中天北極紫薇大帝,從一個小兵做起,東征西討,南征北戰,一直做到北極四圣之首,掌管天河水軍,那是何等的威風!
俱往矣!
一只蒼蠅嗡嗡嗡嗡地飛過來,它繞著小豬的腦袋飛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小豬突起的鼻子尖上。小豬覺得鼻子有些發癢,便使勁哼了幾口氣,又吹了幾次,可那蒼蠅認死理,居然一動不動。小豬也懶得管了,繼續曬它的太陽。
老南啊老南!一定是你差錯了,搞的老子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變成現在這幅豬模樣!
剛下來的時候,它本想來個一鳴驚人,大喝一聲:“吾乃天蓬元帥臨凡!”沒想到,傳到耳中的卻是“嗯嗷嗯嗷嗯嗷嗯嗷!”的豬叫聲,別說一鳴驚他人了,倒先把自己嚇了一大跳。
正常天庭下凡走的都是南斗司命宮,歸南斗星君老兒管。老南早就是熟人了,天蓬算著日子,老早就給老南打了招呼,老南當著他面,拍著胸脯保證過,“帝王家去不了,大富大貴那是一定的!”
那天投胎落地的天蓬,努力將眼睜開一條縫,模模糊糊地看了好久,才弄清四周的情況:低矮昏暗的窩棚!泥濘潮濕的地面!直沖腦門的豬圈味!它懵了,說好的大富大貴呢?
天劫有數。天庭有個應劫表,或百年,或千年,或萬年,到時間,每位神仙都要到凡間再走一遭,美其名曰:堅定道心。其實誰都知道,這只是表面文章,形式主義,高興的下去多呆幾年玩玩;不高興的,下去一年不到就掛了,再回來。
天上一天凡間一年。有些重量級大仙下凡歷劫,南斗司命宮門口歡送的儀仗隊還沒散,他就回來了 ,那也正好,儀仗隊再吹吹打打,直接歡迎重量級大仙回歸仙班。
這次下凡,雖說天蓬只是個武將崗,但好歹也是正職在編人員,老南那里天蓬早就打過招呼了,他自己也是掐著訣,念著咒下來的,萬沒有投到畜生道的道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呢?
豬腦太小,思考不了太過復雜的問題,小豬想了一小會就累了,開始犯困。閉眼睡覺前,它看著不遠處豬圈里,那幾頭趴在泥里呼呼大睡的兄弟,鼻子里不由得苦笑“哼,哼,哼......”
出生后的幾個時辰,天蓬快要氣炸了。自己下凡,沒指望四海震動、五州歡騰,也沒想過四周冒幾口泉眼,九天神女來撒花啥的,至少得是個富貴人家!不不!至少得是個人家吧?天蓬賭氣不吃奶,餓了幾頓后,想著餓死直接重新投胎算了??绅I到后面,它反而冷靜下來。現在它在畜生道,以目前的情形,再要投胎一次,不可能去南斗司命宮了,必然是下地府,走奈何橋。到時一切忘得一干二凈,還怎么回天庭?
想到這里,天蓬四條小腿亂蹬,將自己蹬到母豬腹下,它擠走一只正在吃奶的兄弟,大口吮吸起來,幾口又腥又香的奶下肚,天蓬又有點迷糊了,“這就是豬生?。 ?/p>
此后,每到吃奶時,小豬都是一馬當先,沖到最前面。豬圈旁,農婦指著它對一旁的主人說“你快看,你快看,那一只,好可愛??!好活潑?。『妹桶?!你說,它長大會不會很兇?”
“那一只?。∥以缱⒁獾搅??!敝魅隧樦r婦手指看去,“小公豬嘛,正常。再過幾天,它可就兇不起來嘍!”主人一邊說一邊將手伸向農婦臀部,輕輕摸了一把。
幾天后,鄰村劁豬的師傅被請來了,主人準備了一袋高粱米和幾顆雞蛋做為酬勞??傻蓉渫辏钕碌牡暗昂拓i的數量卻怎么也對不上。主人哪里知道,小豬把他們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早早就躲了起來。
再往后,那些被閹的豬兄弟哪里還是小豬的對手,每次它吃飽后別人才能“上桌”。小豬吃得多,長得慢,渾身都是腱子肉,低矮的豬圈輕輕一躍就能跳過。小豬在農人的小院里,欺鴨霸鵝,咬狗追雞,主人不在家,它就成了“家里”的老大。每天中午,吃飽了的小豬就躺在高高的稻草堆上曬太陽,就像現在一樣。
“去去,去去去!”農婦來取柴草,拿起一根枯枝將小豬從稻草堆上趕了下來,“去去去!”農婦在小豬的屁股上狠狠敲了幾棍。小豬的異樣,他們早就發現了,但為了一只小豬再請一次劁豬師傅實在不值,也就姑息了下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小豬跳下稻草堆,一邊走一邊嘴里恨恨地嘟囔著,在別人聽來,只是“呼嚕呼嚕”聲。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豬慢慢長成了一頭大黑豬,它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天天睡醒了就吃,吃飽了出去活動活動,累了就找個地方睡,睡醒了繼續找吃的。
它的食物早就不限于農婦給它準備的那點殘羹剩飯。后山上一切可吃的東西都成了它的餐點:地下的山藥山芋黃精百合成熟了,散發出獨特的香氣,它用鼻子拱幾下,就能挖出來吃;山上田里的田鼠野雞青蛙小蛇多的很,饞了,邁開腿飛奔起來就能抓住,解饞。
附近的山川河流就是它的游樂場,四周的農田池塘就是它的自助餐廳。等到夏秋莊稼待收成的季節,周邊幾個村子都遭了殃,田地里種的瓜果莊稼,池塘里養的蓮藕慈菇,它想吃就吃,想啃就啃。
“被老豬我看上......是你家的造化......我可是天蓬元帥下凡!”每次被農人追逐驅趕,它都是一邊跑,一邊咀嚼著嘴里的食物,含糊不清地嚷著,這話落在后面的追趕的農人耳朵里,就是“嗷嗚嗷嗚......嗷嗚嗷嗚......”
這兩年,四周的幾個村子湊了十幾個人,搞過幾次圍剿,可每次都是無功而返。有好幾次,豬沒捉到,圍剿的人倒摔得頭破血流?!靶υ?,幾個凡人想抓我老豬!也不去打聽打聽,我老豬以前是干什么的!”
“這樣挺好......”太陽要落山了,大黑豬趴在自己挖的土坑里,自言自語道,“老子躺平了,老子就當豬了。”
如果說凡人辛苦修煉的日子是他的奮斗時期,飛升成為天蓬元帥是他的鼎盛時期,那么,現在吃了睡,睡了吃,沒事再給人類添點麻煩的快樂生活就是他躺平的時期。大黑豬如此想,便更添了一份當豬的決心。
大黑豬早就不回那個又小又臟的豬圈去了,去年冬天,它那些豬兄弟都沒能逃過挨一刀的命運。現在這個土坑的位置是大黑豬特意選的,北面是山坡,東面也是一堵凸出來的山脊,上方有一塊巖石斜斜地伸了出來。它在下面又往里挖了一點,銜了好些枯枝敗草墊在下面的坑土里。當豬就有這點好處,身上有膘,不怕冷。
“這地方多好,老子想坐北朝南就坐北朝南,嗨!老子想坐東朝西,屁股挪挪......就他媽坐東朝西!”
大黑豬挪了挪,將戶型改成坐東朝西。它趴在土坑邊上,看著西邊慢慢落下去的斜陽,金紅色的余輝在它漆黑的眸子里閃爍,彩霞漫天,明天又是個好天氣。
記得那也是這樣一個黃昏,血色殘陽如斗、向西邊緩緩落下,一天的火燒云燒得無邊無際,戰場上遍地的妖尸被染成一片血紅,分不清哪些是妖血、哪些是夕陽。天蓬站在猙獰的妖尸中間,全身鎧甲遍布金紅之色,金剛釘耙放出霞光萬道,他舉目四盼,不由得豪氣縱生。
“天哥,就此作別了!”
說話的是小武,這次是借調過來平滅北海妖魔的,他金盔金甲,道法非凡。此次北海平亂,也多虧他助力。天蓬和小武惺惺相惜,戰斗中早已結下深厚情誼。紫薇大帝對小武也極為賞識,估計不久也會招入麾下。
“一杯水酒,聊以作別,這邊戰事已了,天哥!干了這杯,我就要回去復職了?!辈恢∥鋸哪睦镒兂鰞砷拙苼?,一杯端在手中,一杯高高地舉到天蓬面前。
“小武,不是哥哥不給面子,實在是哥哥修煉的道法嚴格,喝不得酒,”天蓬看著舉到跟前的酒樽,不禁有些為難。在天庭做事,少不了各種應酬,可不喝酒,這是他對當年恩師的承諾,破不了戒。因為這項,這些年,他不知道開罪了多少貴人。
“不妨事,不妨事,”小武見天蓬臉上露出些難堪,忙又變出一杯清茶來,“來,天哥,喝這個,咱們好兄弟,有情誼,不在乎喝什么!”
天蓬忙接過小武手中的茶盅,舉起來,一飲而盡。倆人將各自手中的酒樽茶盅往天上一拋,相視大笑。
夜深了,一輪皎潔的明月慢慢升了上來,將土坑前照得一片雪白。山下的村莊早就一片死寂,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犬吠,山坡上幾只小蟲在草叢中嘰嘰的叫著,夜涼如水。
大黑豬往自己的土坑里縮了縮,它剛才又試了試早年飛升前的練氣功法,依然收效甚微。
“哎!”
想當年,師傅傳了他一套聚精練氣的法門,又傳了他一顆九轉大還丹,他夜夜苦修,調和龍虎,捉坎填離,費了多少功夫,才得道由凡人飛升成仙。此時皓月當空,正是捉坎填離的正時,可之前那一套修煉法門,卻始終在這豬的身上施展不開。
“人妖有別??!”
大黑豬嘆了口氣,拱了拱身下的枯草,又往土坑里縮了縮。
月亮越發高了,不知今天是十五還是十六,月亮那么亮那么圓,冷冷的月光照在大黑豬的臉上,大黑豬的思緒也飛到了月亮之上。
嫦娥是自己飛到月亮上來的,她老公盜了西王母的仙藥,她又盜了她老公的仙藥。天庭講究臉面,天宮是沒有她的位置的,不得已,她只能飛到月亮上安身。
不得不說,嫦娥長得實在是傾國傾城。也怪不得后羿這么厲害的英雄,為了和她長生不老、雙宿雙棲,命都不要,也要去昆侖西王母那兒盜仙藥??上?,仙藥是取回來了,兩人份的,他老婆一個人全給吃了。這下好了,嫦娥飛升做仙人,后羿轉世入輪回。
玉帝這個老色批,這么多年了,還是改不了憐香惜玉的老毛病,一見到嫦娥那楚楚可憐的樣,眼睛立馬就直了。幸虧,王母將他看得嚴。
那時恰逢月亮與紫微星交會,玉帝自己不出面,私下托紫薇大帝幫忙在月亮上建一座月宮,用以安頓佳人。一來二去,這倒霉差事就落到了天蓬的頭上。
畫圖紙,打樣,改樣,監工......別看嫦娥是私奔上界,她可一點沒有把自己當外人,一座月宮改了十幾版圖紙,說是建月宮,不如說是在建玉帝行宮。
圖紙還沒改完,紫薇星就甩手走了。不得已,天蓬只能天天吃住在“工地”,人都熬瘦了幾圈。嫦娥嘴上依然不依不饒地挑毛病,但心中對天蓬十分感激。幾月后,月宮建好了,嫦娥和玉帝對宏偉氣派,富麗堂皇的宮殿十分滿意。自然,天蓬和嫦娥的交情也因此就結下了。
此后,每當紫微星和月亮交逢,嫦娥就會去拜會紫薇大帝,也總會給天蓬帶些小禮品,有時是桂花酒,有時是蛤蟆酥。
大黑豬想起蛤蟆酥的味道,不由得在黑暗中笑了起來——一只豬在月光下傻笑,想想都很詭異——當然是難吃得很。還有桂花酒,天蓬不喝酒,但他從來沒有和嫦娥講過,怕冷了人家姑娘的心。
想到嫦娥,一股暖流不自覺的向大黑豬的小腹下涌去。當豬就是這點不好,七情六欲一上來就有點控制不住。大黑豬忙收束心神,將下身在枯草上使勁蹭了蹭。
“后羿他媽的也是個老色批......”
此刻,大黑豬不知道的是,它頭頂上方的天庭像開了鍋一樣熱鬧。
“奎木狼,你看過通告了嗎?”
南天門廣場上,前來早朝的眾仙圍在一張通告前,三五成群,有的高聲嚷嚷,有的竊竊私語。
“早看了,昨天通告就發到西分部了,”奎木狼向井木犴拱拱手,“你們也來了?”
“不敢不來?。 本踞砜粗鴱V場上熙熙攘攘的眾仙,“這次估計是把在外當值的都叫來了。”
“這個通告說的玄乎,”奎木狼指了指南天門上高處的那張通告,“他不是那樣的人啊,再說處罰也有點過了?!?/p>
“誰知道呢,”井木犴往南天門里看了看,將手指放在唇上,說:“低語,低語?!?/p>
突然,廣場一旁,一堆小仙官吵鬧了起來。
“你胡說!嫦娥姐姐怎么可能喜歡他?她喜歡的是我!”
“你才胡說,嫦娥姐姐明明對我最好!”
“去去去!你們兩個小孩爭什么,一邊兒玩去!嫦娥妹子看上的是俺!”
“得了吧,你憑什么這么說?”
“給你們開開眼!”說著,只見那個小仙從腰帶上解下一個物件,高高捧在手中,給眾人觀瞧。
“你們看!這是什么?這是嫦娥妹子送給俺的兔毛掛件!”
“??!我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
“我也有!”
“我也有!”
“我還有桂花木做的發簪呢!”
“我還喝過嫦娥妹妹的桂花酒!”
“這算什么,我還吃過嫦娥姐姐親手做的蛤蟆酥呢!”
“你說謊!”
“你說謊!”
“你們的掛件都是假的,俺的才是真的!”
“你的才是假的!”
奎木狼和井木犴面面相覷,倆人各自心懷鬼胎。每當月亮和他們掌管的星宿交會的時候,嫦娥都會來拜訪他們,他們都喝過嫦娥的桂花酒,吃過嫦娥的蛤蟆酥。
“禁聲!”一聲喝止從南天門里傳來,聲音不大卻極有威嚴,南天門廣場上的眾仙一下子就安靜了。
“早朝開始,各部仙官依次入殿?!?/p>
各級仙官都肅然起來,排隊按官階往南天門里走去。
朝會結束,奎木狼和井木犴退出天宮,在南天門廣場拱了拱手,各自回歸本職。還有眾仙官也都明白了玉帝的意思,大家在廣場上略一寒暄,便各自離去。
玉帝這是要殺雞儆猴,以后誰都別再打嫦娥的主意。很快,南天門廣場上人群散去,又再次變得冷冷清清,只有那張通告還高高的掛在南天門之上。
? ? 通告
今有天蓬,醉酒失德,調戲嫦娥仙子,有違天宮清規,
現罰其下界思過,望眾仙官引以為戒,勿忘仙道。
另
調小武神君至紫薇大帝處,封北極四圣真武將軍,暫管天河水軍。
“老南,老南!”天猷急匆匆地沖進南斗司命宮,大聲叫起來,“老南,你他媽的快出來!”
“哪里著火了?哪里著火了?”一臉驚愕的南斗星君從偏廳跑了出來,他還以為失火了。等看清來人,才放下心來,“天猷元帥,是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
“少放屁,”天猷一把拽住南斗星君的白胡子,把他拽到自己跟前,“天蓬不是下屆應劫去的嗎?怎么天庭通告出來說他是被貶下凡的?”
“嗯,這......”南斗星君眼珠咕嚕嚕轉著,一把胡子被天猷拽著,倒也不著急,想著該怎么應付這個大老粗。
南斗星君拍拍天猷拽著胡子的手,說:“天猷元帥啊,你先別急,這是玉帝臨時下的旨意,小老兒我也沒辦法啊!”
“玉帝下的旨?”天猷放開拽著胡子的手,一把將南斗星君推開,“旨意在哪?拿來我看!”
“這圣旨哪能說看就看,”南斗星君轉著眼珠,他理了理白胡子,慢條斯理的說,“再說玉帝下的是口諭。”
見天猷一臉的狐疑,南斗星君又加了一句,“你不信,你可以去問問紫薇大帝,動他的人,玉帝不可能不給他打招呼的?!?/p>
“好,你等著!”天猷說著便往紫薇宮飛去。
很快天猷就從紫微宮回來了。這件事,中天北極紫薇大帝確實是知道的,玉帝提前知會過他,他想保天蓬,可官大一級壓死人,最后還是妥協了,交換的籌碼就是,玉帝同意將小武調撥到紫微宮門下。
“奶奶的!”
天猷恨恨地罵了一句,“真不把干活的人當人??!”
“老南!”天猷一聲大喝,又把南斗老兒拘了出來。
“天猷元帥,小老兒我沒有騙你吧!”看著天猷那張氣鼓鼓的臉,南斗星君心里有了底。
“算你說的沒錯,”天猷向南斗星君伸出一只手,“把天蓬去的人家給我,我要下去問個清楚,這件事他到底有沒有做過?!?/p>
“什么?”聽到這里,南斗星君腦袋嗡地一下子大了,“小老兒沒聽錯吧?元帥也要下界?”
“什么聽沒聽錯?”天猷有些不耐煩,“我就去問句話,有什么問題?快把司命錄取來!”
“這個,這個......”南斗星君推脫道,“天上一日,下界一年,他現在還不到兩歲吶?!?/p>
“兩歲怕什么?又沒有喝孟婆湯,又沒有走奈何橋,天宮下界應劫的人多了,哪個還不記得往事?”
“這個......這個......”南斗星君十分為難。
“什么這個那個的,快去取來!”
“這......”
天猷看南斗星君支支吾吾的遲遲不肯動,不由得火冒三丈。他一個箭步沖上去,一把薅住南斗星君的胡子,“難道我不能看?”
“這......”南斗星君眼珠轉的飛起,胡子雖在別人手里,腦子可一刻也沒閑著。
他沉吟了片刻,慢慢說:“天蓬元帥和天猷副元帥,你們兩位情同手足,老兒十分清楚??蛇@天庭畢竟法規森嚴,天蓬元帥有沒有做過那件事,小老兒不知,但玉帝的口諭,小老兒是清楚收到了。”
南斗星君盯著天猷的眼睛,“而且,玉帝口諭之后,還有王母的一道懿旨......”
“什么懿旨?”天猷有些不解。
“王母說,玉帝的處罰太輕,起不到警示百官的作用。”南斗星君咽了口唾沫,口中復述王母的懿旨,“這種蟠桃會上都不給老板敬酒的人,別說做官,連人都不配做,只配做豬做狗!”
“什么!”天猷暴喝一聲,周身瞬間真氣鼓脹,須發皆立。
他一把將南斗星君甩了出去,抓起身旁的一條幾案,幾案在他的真氣揉搓下,瞬間化為一攤齏粉。
“你說天蓬進了畜生道!變成了豬狗?!!哇呀呀!氣煞我也!”
不知不覺,大黑豬已在后山上住了幾年,天猷最終還是從南斗星君那里要到了轉世去處,來看過他一次。
那天,一個神仙一頭豬相對無言,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仙凡永隔,只有淚千行。
得知天庭的通告后,大黑豬不禁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就哭了,“都他媽的知道我不喝酒,居然說我醉酒調戲嫦娥,說我醉酒。哈哈、哈哈、哈哈......”
天猷臨走前,將那柄九齒釘耙留給大黑豬。
自從天蓬被貶下凡,這柄九齒釘耙就夜夜自鳴。小武被封為北極四圣真武將軍、執掌天河水軍后,曾想過用這柄釘耙繼續當作令旗。可這釘耙一到旁人手中,就瞬間彩霞全無,周身的金符也變得黯淡無光,任誰使用,都還不如一塊凡鐵。
這次,在紫微大帝的默許下,天猷將棄置在庫房中的九齒釘耙帶了下來,也算給天蓬留一個念想。
大黑豬在它的土坑最深處挖了個洞,將九齒釘耙深深地埋了進去。
“老子就是一只豬,連手都沒有,要釘耙干什么?種地?。俊?/p>
“老子現在過得挺好,不用你們來可憐我,我就是一只豬!”
春去秋來,后山上的楓葉紅了又綠、綠了又紅,大黑豬儼然已成為了周圍方圓幾里的一霸,不過除了禍害點莊稼,它從來沒有傷及過附近村莊的人畜。
睡醒就吃,吃飽就睡,有力氣就四下活動,跑累了隨便找個地方就躺了,“當豬有什么不好?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用干活,也不看那些鳥人的臉色!”
“老子就是一只豬,一只快樂的小公豬!”
一天,大黑豬一邊哼著歌,一邊邁著輕快的步伐在山間小路上慢跑,突然,一個瘦長的身影出現在它的面前。
大黑豬心情好,不想搭理他,從他身旁竄了過去??赡侨说纳碛皡s如附在它豬臉前一般,始終在它面前三尺,它停他也停,它走他也走。
大黑豬停下腳步,抬起頭來,一個長須青衣的邋遢老頭,“不認識我了?”那老頭微笑著問道。
大黑豬仔細一瞧,淚水瞬間滾落下來,“師傅!”
邋遢老頭俯身摸著大黑豬的頭,“哎,怎么搞成這樣?!?/p>
“沒事,走,帶我去你的大房子坐坐!”
大黑豬在山脊間飛快地跳躍著,它知道師傅的能耐,不用回頭,師傅一定就在后面。
等來到土坑,師傅四下看了看,找了塊石頭,撣撣上面的土,坐下,“嗯,這地方還不錯,聚氣。”
大黑豬顯得有些局促,它銜來幾串野果放在師傅膝上,那是它存在土坑里,當睡前點心。
“前幾年我一時興起,去游海外仙山,沒想到剛回來,就聽說你出了事,”邋遢老頭拿起幾顆野果,在衣服上擦了擦,丟進嘴里,“嗯,挺甜。”邋遢老頭嘴里一邊嚼、一邊嘟囔著,“別看你師傅是人間散仙,不受官職,可為師天庭的朋友也不少?!?/p>
“這件事,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你想不想回天庭討要說法嗎?”
終于有人知道自己是冤枉的了,大黑豬不禁淚流滿面,可當它聽到后面一句話時,它驚訝地抬頭看了看師傅,淚也忘記流了。
想嗎?不想嗎?
埋在土坑里的九齒釘耙嗡嗡作響,急欲要破土而出,它感受到了大黑豬的心意。
“好!”邋遢老頭用衣袖抹抹嘴,盯著大黑豬問道,“你現在入了畜生道,凡人修仙的路是走不通了,只能從畜生道入妖,你可愿入妖道,吃人吸尸,做豬妖?”
大黑豬沉吟著搖了搖頭。
“那就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邋遢老頭一蹦三尺高,下落時,他虛空劈出一掌,一股真氣正中大黑豬頸部。大黑豬只覺口中一陣劇痛,喉嚨里咯咯之聲不絕。
邋遢老頭手腳不停,他運動真氣,圍繞大黑豬走出八卦圖形。只見大黑豬的身體越升越高,在八卦陣中,四肢百骸不斷被各個卦象拉扯。
“我先助你打碎口內橫骨,再用玄功重塑你奇經八脈,你雖外部難脫豬型,運功卻不會再有阻礙?!?/p>
邋遢老頭越轉越快,大黑豬的身體也不斷地被拉長揉扁,大黑豬只覺得周身疼苦異常,不由得大聲嚎叫起來。
“想,要就忍??!”
“從今往后,你不再是天蓬!也不再是一只豬!是一個全新的你!”
“跟著我一起大聲念:
域外三花天外天,識得便如瀑掛山,
花似黃金苞不大,子如玉粒果皆圓,
白頭老子眉垂地,碧眼胡僧手托天,
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鐺內煮山川,
栽培全藉中宮土,灌溉須憑上谷泉,
鐵牛耕地種金粒,卻拿金粒換金蓮,
萬丈深潭應見底,甘泉涌起滿山澗,
眾妙之門何處求,機關撥轉水逆流,
若問此玄玄會得,此玄玄外更無玄,
有朝一日功行滿,便是蓬萊大羅仙。”
等大黑豬醒過來,已是皓月當空,清冷的月光下,哪里還有師傅的影子。
只見土坑前寫了幾行字,在皎潔的月光下分外清晰,“為師走了,布包里有衣物和一顆九轉大還丹。為師重新給你取了一個名字,以形為姓,取原名諧音,今后你就叫豬剛鬣!萬不要忘記你凡人飛升時的初心。”
豬剛鬣朝師傅坐過的石頭上望去,那里果然有一個小布包,他對著山下長嘯,口中已是清楚的人聲,“我是豬......剛......鬣!我......要......重......返......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