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深圳(26)

帶八十來歲的父母出門,最擔心的事就是兩位老人的身體。來深圳后,每天盯著他們加減衣服,每天和他們搶剩飯吃,就怕他們一不注意感冒了,或者吃壞了肚子,結果一個小疏忽還是防不勝防,兩位老人一起感冒了。母親出門少,年紀也小幾歲,感冒癥狀明顯要輕得多,父親年歲大了,又在家待不住,感冒四天了,幾乎是一天比一天重的趨勢。好在我隨身帶了藥物,督促父親吃藥及時,相比前三天的走高趨勢,今天的父親感冒癥狀明顯有了一些緩解。

從前晚父親發燒,母親發現自己也感冒了以后后,這兩天父母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我說什么就聽什么,完全一改父親感冒初起時,父親不再固執的堅持扛扛就過去了,母親也不再堅持越躺越嚴重的論調。父母都是吃過苦的人,他們年輕時生活困難,在他們眼里感冒根本不是什么病,扛扛就過去了,或者說感冒沒什么大不了的,不影響生活,也不影響工作和勞動。對于對我說的感冒要多休息,多喝水,及時吃藥,一概聽不進去?,F在他們年歲大了,身體的抵抗力明顯不如以前,因此感冒了還堅持以前的那一套肯定不行,自己遭罪也就算了,還要連累我擔驚受怕。

老一輩人節儉慣了,藥買了放著也舍不得喝,能扛扛就扛著,寧可將藥放過期,也要自己遭罪。我是實在無法接受他們的理念,可是對他們的固執也是無能為力。

臨放假了,上班的人工作越發忙亂。這幾天小弟兩口子早出晚歸,小弟昨天甚至加班連晚飯也沒回來吃。下午和妹妹視頻時,媽媽對妹妹這樣說:

我的兒怎么這么命苦,一年到頭忙成這樣。

這怎么是命苦了啊,現在上班的年輕人都這樣呀。我兒子最近加班,都很少跟我聯系。妹妹說。

上班的人就這樣,我女兒女婿一年到頭很少準時下過班,一家人一起吃個晚飯都是奢侈。我坐在跟前附和了一句。

還真是“各家肉各家疼”。媽媽黑著臉說。

自己心疼自己的娃有啥不對,妹妹搶先說。

我看媽媽不高興就沒有再接話。

媽媽心思敏感,有時候你真搞不懂她會因為什么事就生氣。這次來深圳主要任務是陪伴父母,也是成年以后毫和父母在一起時間最長的一次,感受還是蠻深的。所幸的是最近媽媽對下午出去溜達曬太陽倒是主動多了,也算是治愈了媽媽的宅。我已經很開心了。

父母老了,和年輕時的性格大有不同。尤其爸爸,年輕時很有主見的爸爸,現在在媽媽和我們幾個孩子跟前,明顯的表現出的小心翼翼,低三下四讓人心疼。

前幾天家里的米面不多了,我就在某東下單了一袋二十斤的大米,一袋二十斤的面粉。收貨那天爸爸問我多少錢,我說了價格以后,爸爸堅定的認為米肯定不好,因為他不能接受米的價格低于面粉。作為純正的北方人,爸爸的意識中面粉要比米便宜很多,他一聽我說出來的面粉居然要比米貴十來塊。本能的認為我是記錯了,后來我當著他的面打開手機翻出價格給他看,他說那肯定是米不好,好米不會這么便宜。我耐心的和爸爸講解我買的這種米有春節補助,而面粉沒有,可是爸爸說什么也不信。

我知道自己和爸爸講不通道理,所以就沒有多說話,心想著等做好米飯,讓爸爸嘗了自己感受就行。但是米買來時,家里可能還有五斤左右的米,因此我就暫時沒有打開新買的米吃,結果晚飯的時候,爸爸就開始嘮叨了,說你怎么不做頓那個便宜的米試試,萬一不好該怎么辦呢?

那不開舊的米還有一點,吃完了再打新米。我說。反正打開就不能退了,啥時候嘗還不一樣,就是不好,買來了也得吃掉呀,不然你還要扔了它嗎?爸爸見我這樣說,沒再吭聲,但我看得出來他對米的不放心。

過了兩天,爸爸看我買來的米沒有打開,又開始念叨了,那米怎么還不打開看看呀,再別是蟲米或者發霉的,就麻煩了。

好吧,那就打開看看,免得你操心的吃不下飯,天天念叨。

說著我就拿了剪刀,開始拆米袋。爸爸走過來眼睛一動不動看著米袋。我打開袋子,挖了一碗米,拿給爸爸看。你看這米是霉米,蟲米嗎?

爸爸左看右看半天后說:看著沒啥問題,就不知道味道怎么樣?

今晚就讓你嘗嘗。

晚上我做了新買的米。爸爸坐在電飯鍋跟前一直看著。米熟了,我還在廚房忙著炒菜,小弟和弟媳婦也沒有回來。老爸就迫不及待的說:

你給我挖一勺米,我要嘗嘗。

媽媽聽到了,沒好氣的說:現在你嘗了有啥用,不好吃就咋辦?

爸爸不吭聲,只是眼巴巴的看著電飯鍋發呆。

我看到他這樣急于想知道這個比面粉還便宜的米是什么味道。不禁好笑。

我笑著說,先給你挖一勺給你嘗,不好吃,我們吃,你就吃餅吧!

不好吃,我一個人吃,你們再蒸一鍋舊的米去吃吧。

感情是爸爸害怕米不好,吃壞了我們幾個,或者是被媽媽和小弟兩口子說我一頓。

我說你都多大年齡了,還想著不好的留給你吃,讓我們吃好的。就是不好,也是我吃的,怎么能讓你吃。誰讓這米是我買的呢?

我這么大年齡的人了,吃點不好的沒事,怎么能讓你吃。

聽爸爸這么說,我心里不由酸酸的。八十多歲的老爸,時時還在想著保護我,保護家人。他怕我買的米有問題,母親和小弟他們抱怨,執意要自己親自先嘗,這是多么令我感動的愛。

人說父愛如山,八十多歲父親對我的愛像一座大山一樣厚重,是我此生最大的財富。

爸爸吃了一口米后,喜笑顏開的對我說:很不錯呢。米味道很純正,我們兩都不用一個人吃完一袋米了。

聽他這么說,我也笑了。

吃飯的時候,大家都說米很好的,看來老爸的擔心都是多余的。

物賤增疑。父親說:我買了大半輩子米面,永遠都是米的價格高于面的價格,這次米的價格低于面的價格,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你就是怕你女兒干了錯事挨罵。媽媽尖刻的說。

罵啥,好不好都得吃。小弟也說。

我倒沒想過自己買的米不好要挨罵。我就想著反正已經買了,你們不想吃就扔了,或者我給我寄回去我自己吃,二十斤米的錯誤我還沒放在心上。我也笑著說。

米好不好不重要,菜好吃就行。弟媳婦也幫腔。

全家人說著話,一陣功夫自己碗里的米見底了。

老爸開心的說:我心里的石頭終于落地了,這幾天操的我睡不著覺。

全家人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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