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三盜

年初，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讀50本書、寫50篇文章、認識10位優秀于自己的朋友。又到年終盤點，掛上Beats，循環著Bethel的You make me brave，細數書本、文字、人物里的種種，唯有刻意地遇見再一次在拐角處與影子低眉細語。

1 小舒

初春的北京，像位身著鎧甲的悍婦，將你逼進角落，用冷冽的眼神殺死你對鳥鳴花開的期盼，未等回神，她已剝去春天的外衣，莞爾一笑：

春天已去，夏天已來。

雖來京多年，但猝不及防的季節輪換使衣服的人格紊亂，裹著厚厚的棉衣站在自西向東地鐵一號線里，猶如一個異類。玉泉路出站，奔向東南側的麥當勞，見一位名叫小舒的新朋友。

“這里竟然還有一所大學，好奇怪”，奇怪的開場。

“是啊，那是我母校”，我回笑道。

小舒略顯疲憊，眼睛不由自主地眨個不停，偶爾微閉養神，胡茬不安分地瘋長，看來有段時間沒有清理。安踏牌運動外套搭在左側椅背上，一件泛黃的白寸衫不情愿地耷拉在消瘦的身板上，卷起的袖口，污漬依稀可見。

“點了兩杯咖啡”，他以不容置否的姿態將咖啡推到桌前。

“謝謝，其實……”，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我是個不喜歡咖啡的人。

“有點抱歉，連續兩天都沒睡過覺，昨天晚上給團隊開會到凌晨2點，最近事情實在太多，腦子也越來越不夠用，有時候就得靠這玩意醒一醒”，他狠狠地喝了一口眼前泛著白沫的液體。

他來自甘肅的一個小縣城，自嘲是在北京的鄉鎮青年，后來帶著名校的光環進入了一家BAT的公司，搞起了本專業的軟件開發，不到兩年就跟隨領導出來創業，先后干過ERP、社交、醫療、餐飲，一路的教訓、失望、嘆息和興奮不緊不慢地吐給他對面陌生的朋友。

“你為什么不專注做一件事情呢”

“對啊，我為什么不專注一件事情呢”，他一臉茫然地望著我，“也許我是博愛的人吧”。

我似笑非笑點頭回應他不冷不熱的幽默。

前前后后談了近3個小時，他像斯蒂芬格羅斯《咨詢室的秘密》里的“患者”，對過往和未來滔滔不絕，而我唯有點頭示意，沒有任何插話的可能性。看過太多的創業故事，道聽途說過不少傳聞，有人鼓吹創業精神，有人輕蔑創業亂象。而眼前的小舒，更像一個孤獨的路人，他需要傾聽者。

“時候不早了，吃個飯去”，我提議。

“好啊”，他話鋒一轉，“接著剛才營銷那個事情，我們之前干了這么一件事”。

打開手機里的一個理財APP，輸入賬號、密碼登錄到賬戶，一連串諸如年化率的數字跳個不停，他逐一解釋每個數字背后的意義，用戶體系搭建云云，當最后滑至賬戶余額界面，一連串的數字，我心里一咯噔。

他并未察覺我的表情，仍沉浸在他的演示中。

“個、十、百、千、萬、……”，我心里默默地數著那串數字的長度，一共是八位數。

“你這個賬戶應該是個測試號，不會是真金白銀吧”，我試探真假。

“不是測試，都是我的銀子”，他平靜地瞟了我一眼。

我重新打量他的衣著和耷拉在椅背上的安踏牌運動外套，我的世俗開始發酵，在心里重構他的形象。

吃過飯，又去他公司坐了一會兒，已臨近十一點。

“小舒，我得回去了，改天再聊”

“我不就送您了，我還有點事情要弄一弄”，他停在了電梯口。

抬頭仰望，一扇窗戶燈火通明，一個鄉鎮青年在春天里播種金黃的秋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