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跟許久不見的小學弟偶然遇見，他二話不說一定要拉著請我吃飯。短短一頓飯中接了五個電話，第六次鈴聲響起的時候，用那種無奈又抱歉的眼神看著我“姐，你可千萬別介意，我現在可是乙方，天天都得被逼成這副樣子。”

他苦笑一聲“什么半夜三點打電話給大洋彼岸的客戶改方案，休年假的時候還得一天五六個小時守在線上等著甲方回復，哪兒有什么八小時的概念，在老板眼里一天24小時都是他的。”

“那你怎么就沒有反抗？告訴他你需要自己的時間，跟他理論一番據理力爭一把。”我揶揄他“你不是把裴多菲背的挺熟嘛。”。

這小子當年在學校里，可沒少拿話搪塞我。

社團通知的所有“收到請回復”和“收到請確認”，其他人的回復總是幾秒就到，而他每每要等到傍晚時候或是中午飯點兒的時候才會回應。另外一個急性子的女孩收完所有人的回答，在線等著他的回復之時每每急的跳腳。讓我旁敲側擊的問他“你是不是平時手機不帶在身邊？微信QQ都不上線？”

“帶著啊，我平時都在線的。”他一臉真誠，振振有詞。“我就是不喜歡秒回，又不是十萬火急的什么事。我不想因為回個信息就要打斷思路。”

他用那種年輕人特有的驕傲又張揚的表情看著我，“我需要有自己的時間，總不能一天24小時的圍著社團轉啊，若為自由故，小命都可拋，還別說這事兒了，你說對吧？”

你說對吧？

當年的那個小男生問我，而現在坐在我對面的男人，帶著一臉被虐成渣的疲憊氣息，一邊接著電話一邊陪著無奈的苦笑“行行行，又要改是吧？我待會回去就做，十二點之前一定給你。”

“姐你記性怎么那么好...”他也笑，“從前覺得自由自在是人生的最高境界，現在可是恨不得把自己賣給公司算了，老板要是再多給我一倍的工資，我一天工作二十八個小時都情愿。”

“不是若為自由故，小命都可拋的嗎？這會兒怎么就舍得這么不自由了？”我問。

他轉動一下無名指上的婚戒，有點羞赧的低下頭，“我媳婦家前段時間出了點事兒，她是家里獨女，不都落她身上了么。我多加幾個小時班，多做幾個項目，她就能少做幾份兼職早點兒回家歇著，我其他不一定比她強，至少是個男人，身體比她好吧...自由不自由的，哪兒還想啊。”

嗯，這真是我聽過最深情也最理直氣壯的“我請客你掏錢”的理由。

我借著去洗手間的空兒默默起身結了兩人吃飯的賬單，抽抽鼻子，腹誹一聲。

2.

我樓下的姐姐工作的地方，離我上班的地方很近。公司離家都遠，所以我們常常一起踏著星光出門，又一起踏著暮色回家，每每遇到長龍一樣的堵車，都只能默默哀嘆一聲，完，今兒回家又得晚半個小時。

通向家里的那條地鐵開通的第二天，我發微信問她，“要不今天下午一起坐地鐵回？”

過了幾秒她回我“你去吧，我去坐公交車，年齡大了不喜歡嘗試新東西了。”

“省一個小時哎，一個小時！”我嘗試之后興奮的誘惑她“今天一起坐地鐵回家吧。到家了居然都還能看見太陽。”

“我覺得公交挺好的”她沉默了幾秒回答，“況且公交車便宜啊，一天下來比地鐵便宜三塊錢呢。”

“可是地鐵快嘛，三塊錢買一個小時自由時間多劃算。”我循循善誘。

“現在對我來說，最不值錢的就是時間了。”她堅定的搖搖頭，“三塊錢呢，攢一周夠我媽給他送一頓燒肉，他在那種地方...也挺不容易的。我媽一個月多掃一條街，也才一百五十多而已。”

她說的，是她那因為偷竊案發，被關進牢里的爹。

她笑笑拍拍我的肩，“不要緊，你先回去吧，我真的不著急，在車上聽著英語慢慢晃著回去，感覺其實挺好。”

那笑容濕漉漉的，像是深秋被雨浸透，潮濕的要發霉的夜空。

3.

小白在微信上痛心疾首的向我宣布“我申請的MBA已經被錄取了，一如校園深似海，從此周末是路人啊啊啊啊。我去不了的飯局，你記得替我多吃點...”

“好拼！！！”我頭一次忍不住以三個感嘆號結尾，“茍富貴，勿相忘。”

她回過來好幾個無奈的表情“我身邊所有人都說我吃飽撐著了。現在的工作就很不錯，工資挺高，工作內容也簡單，干嘛那么拼。可是我就想讓自己有配得上自由的資格，想每天五點半就下班回家，也不至于老是因為害怕找不到下一份工作而不敢跳槽。”

小白所在的公司，是業界出了名的加班機器。

她做為一個既不懂核心技能又沒有過硬文憑的小文秘，本身并沒有多少事，卻也不得不配合著公司的企業文化天天磨時間加班。她曾經很多次想要跳槽，轉行去做她心儀已久的財經記者，卻都在幾輪面試后因為經驗不足或者專業不對口不了了之。

“真是后悔當初上學的時候貪玩，荒廢了大把可以學習的時光，現在可好，當初丟掉的現在都得拾起來。”小白苦笑“那時候覺得自由最不值錢，可是一旦沒有了，卻有愿意用高價去換自由回來，我光報了名就兩萬塊呢，心疼死寶寶了。”

你看，

自由啊，它真的是全天下最廉價也最成本高昂的東西。

它比不上愛情的甜蜜，也比不上貧窮的痛苦，比不上享受的安逸，像是生活中可有可無的一個物件，隨手便能扔掉，每每面臨選擇時，總是用不著太多猶豫就會被放棄。

可是它又那么寶貴，寶貴到讓你心甘情愿用好多好多努力去換取，像是一家特別不講理的當鋪，以極低的價格買斷離手，想要贖回的時候卻比什么都難。

是我們要求的太多，

不僅僅需要自由，還需要愛。不僅僅需要愛，還需要錢。

只有有了愛和錢之后，那自由才能叫做是自由，否則那不過是一個人的無所事事，或是一群人的虛度時光。

“無論在什么情況下都要保有自由”，真的是很冷血又很驕傲的一件事啊。

大概是每個人，都逃不出有一天會為了什么人什么事心甘情愿的放棄自由的選擇，然后在這漫長的一生中逐漸把你放棄過的東西一點點贖回。

只但愿你在還有自由的時候，努力祈禱認真修煉，以便到了某一刻想要用它去交易的時候，你手中的自由值一個好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