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倘若時光能夠回溯，人生可以重新來過。我寧愿當初沒有施以援手，寧愿從未與你交心肩靠背。人的一生是真的太慢長了，沒有你在的日子每一天都像是在于死神面對面生活，生怕紊亂了呼吸的頻率，被他盯死，看穿我的這雙眼，是來自你的眼睛。
未生，你不能死。未生，你怎么可以這樣離開我，至少也要把愛這個字寫圓滿了再走才是。
（一）我們都是夜里寂寞的鬼
林默年初見林未生的時候，他還是個被欺負時只會攪緊衣邊的懦弱鬼，唯一的地方大概只剩下他那張普通的面容竟活著一雙妖孽般的眼睛，永遠閃耀，與他的膽小完全不符合。
“還真是浪費了這雙眼活在你的身上。”林默年愜意地把兩腿放在面前的桌上，雙手交錯環抱，冷眼旁觀林未生被欺凌的畫面，他看著以喬楚楚為首的孤兒對著林未生又是腳踹又是撕扯衣服，就莫名覺得好笑。他坐起慵懶的身子，撣了撣出現褶子的衣服，不緊不慢地走到撕架的地方。
“喬楚楚，你適可而止吧。這個小不點也沒有礙著你在這孤兒院的地位吧？”林默年走近了她。喬楚楚高傲地站在一旁，仿佛這場欺凌并不是因她而起，她冷漠的表情簡直和他冷峻時的感覺分毫不差。可林默年也是打心底里不喜歡這個愛慕自己的姑娘，即便她擁有旁人艷羨的姿容，他也一樣看不上喬楚楚。
喬楚楚巧笑倩影地挽上林默年的左臂，又把整個身子緊緊地貼著他，扮作一臉無辜的模樣。“阿年，我這么做還不是為你不服氣嘛。”
“哦？為我？”林默年瞇眼一笑，扯了一把凳子翹著二郎腿坐下來，望著喬楚楚，“那你說說看，怎么就為我不服了？”
“自從這個人來了孤兒院之后，院里很多的小伙伴都不愛來搭理阿年你了。曾經這家伙沒來的時候，你是多受大家喜歡的人，就連院長媽媽都為了這個家伙，把最好的領養機會都先給了他。你說，我怎么還看得過去！”喬楚楚氣急敗壞的模樣，讓林默年看的很是有趣。
林默年對領養實在提不起什么興趣，自己當初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個孤兒院，他心里比誰都清楚。別人或許是因為雙親，但他不過就是父母丟掉的一塊劣質的肉。“喬楚楚，我看你在這里是白活了。我們被拋棄在這里，被人領養，不過就是被裝飾好了的商品，等著被哪個顧客買了去，也許運氣好會被有錢人家看上要了去。可說到底不過就是換個地方自己過孤兒的生活而已。”
“我，只是想讓你可以離開這里，過上好日子。阿年。”喬楚楚壓低了聲音，弱弱地說道。
“喬楚楚，別做多余的事。我說過，我不會喜歡任何人。”林默年看著那個跌坐在地上的林未生，那雙妖孽般的眼睛映襯著那張寫滿害怕的臉。他緩緩走到未生的跟前，蹲下身子，溫柔地問道，“你叫什么？”
“未生。林未生。”未生蜷縮著身子，怯懦地回應。而那時未生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是他涼薄生命里最耀眼最繽紛的一道彩虹，即便是自己身處黑暗，他只要憑借著這道“彩虹”，他也一樣可以見到光明。那是那些最安穩歲月里最后的溫暖了。
林默年伸出自己的手，淡淡看了站在未生身邊的孤兒。“以后，林未生是我林默年的人，誰要是再欺負他，別怪我林默年不念往日的情分。
那一年林默年15歲，林未生12歲。他們承諾，會是彼此唯一的親人。
（二）往昔已成東流水
林未生從未想過自己有生之年被領養只是作為一個還債的工具。13歲時未生的親生父母找到孤兒院，懇請自己能與他們回家團聚。
林未生望著自己身邊冷靜的默年，用手輕輕地握住了默年的右手。“阿年，我們一起回家好嗎？我爸媽一定會待你很好的，像待你對我好那樣。”林默年看著未生，抽出自己的手，轉身離開院長的辦公室，關門前他停住腳步，幽幽地對那對夫婦說道，“我希望你們會好好待未生，還不是重蹈覆轍。”
未生的父母的臉上滿是尷尬，汗珠從額角邊細密地滲出。“阿年，你不和一起回去嗎？”林未生跟著林默年跑了出去，拼命地追趕，抓住他的手，問道。
“未生，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林默年把未生的手硬生生地抽離，“不過你可以常來看我。我會一直在孤兒院等你來看我的。”
“阿年，難道你不愛未生了嗎？”
林默年看著那雙妖孽般的眼睛，他終于記起為何當時看著他會覺得如此熟悉。原來命運兜了一個大圈又回到一切最開始的模樣，黑夜里最孤寂的那個鬼，一直都是他一人。默年蹲下身子，用手輕輕地拂過未生的臉。“我的小未生，這一年里你是不是太對不起了我，都沒人欺負你了，你怎么還是這么瘦小。未生，你聽著，你是我林默年唯一的親人，你是我的林未生，而我永遠是你的阿年。我永遠愛你。”
林未生失去阿年的時候，阿年的雙眼已被血的味道覆蓋。他就一個人癱坐在的床邊，微弱的呼吸讓林未生心頭一緊。
這一年，林未生成年，林默年21歲。
阿年知道未生就在自己的身邊，他知道未生還是一如當初的膽小。他用盡身上的力氣，撕碎了床單的一角，隨意地蓋在滿是鮮血的眼睛上，用摸摸索索地抓住了顫抖的那雙手，“未生，你聽我說。……你現在要做的是把我扶出這里，別讓你的父母看見。聽話，別怕，我什么事也沒有。”
后來，未生的父母將默年送去醫院，卻被告知因為碎玻璃渣子導致視網膜受損嚴重造成失明，并且眼角邊的皮膚毀容嚴重。
“阿年，你告訴我。是誰傷害了你。”未生看著被白紗蒙住雙眼的默年，他心里的悲哀愈加的劇烈。
“未生，你沒有必要知道這些不干凈的事。我沒了眼睛，我還有你可以幫我看這個世界。而且失去了眼睛，我覺得我的耳朵比過去更靈敏了。”
那一天林默年想為未生慶生十八歲的成年禮，卻被未生的母親告知，“林默年，你就別學你媽媽的那套方式毀了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阿姨，看樣子你并沒有忘記當年的事。那場大火要不是你自己為了逃命撇下未生，又扮演著是我母親弄丟了你的孩子。我母親也不會在那場大火里為救你的孩子而喪命。而阿姨您，為了救未生的眼睛，硬生生地奪了我母親的眼角膜。難道你不是殺人兇手嗎？”林默年的目光里滿是陰森的氣息，他走近未生的母親，“要是我說，你兒子未生是個Gay，愛我入骨髓，你是不是會瘋掉？”
未生的母親失控地抓起桌上的空酒瓶，一揮。林默年來不及閃躲，當面一棒。他感受到鮮血汩汩地從眼睛里流出來，他的眼前逐漸開始模糊變黑，他聽見那個女人破門而出的聲音。
他知道這一切都結束了。林默年摸索到未生的房間，靜靜地癱坐在那里，他知道未生即將回來。而他在那短短的時間里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母親。他每每望著未生的那雙眼睛，就無法對這個孩子埋下恨。從前只覺得他可以替代自己失去母親后心里的缺失感，只當是個物件品。后來就越來越不明白每每未生問起當年不同他一起回去的理由時，他卻又退縮了。他不想因為自內心的仇恨而毀了未生好不容易的生命。
在默年失去雙眼的那刻他突然明白自己的母親為何被誣陷也要去救那個人的孩子。終歸是母親愛著那個男人，也一樣會去保護好那個男人所珍視的一切。
“未生，你要記住一件事。不論以后你將經歷什么，都不要去恨而是要去愛。”
（三）彩虹隱沒在黑夜中
林未生離開的時候，林默年從頭至尾都沒有松開手。他一直握著未生冰冷的手，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卻愈來愈覺得自己的身體也在發抖發顫。
未生的離開將從默年母親那里取得的眼角膜歸還給了默年失明的眼睛。當默年復明后看到未生的去世前的書信，上面只短短的寫到：阿年，所有的事你不說是為了護我周全；現在我要走了，換你代替我好好活下去。還有，我永遠愛你，阿年。
“我也是，我的未生。”默年起身為未生蓋好被子，又親吻了他的額頭，“現在我看著你安穩睡著的樣子，真好看。我會連帶你的那份幸福好好活下去。”
葬下未生后，林默年就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認識他的人都說似乎都快忘記他的模樣了，就連那個當年愛慕他的喬楚楚也分不清當年是否真的喜歡過這個人。
“你是我的林未生，而我永遠是你的阿年。我們兩個勢必是要在一起的。”這是未生母親在未生死后的第三年祭拜時，留在墓碑前的紙。
仿佛他從未來來過，而彩虹卻真的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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