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村消失的老人

晚上八點,嗩吶聲、鑼鼓聲在祠堂前響起,祭送三婆婆的亡靈。

早上六點鄰居叔叔就來到我們家門前找父親幫忙,說是三婆婆“老了”。

長一輩的鄰里們從早上就開始張羅了起來,收拾遺物,聯系家屬。

只是,三婆婆的兒女們都沒有回來,村里的人嘆道:兒子在老爸走了沒回來,老媽走了也不回來。外嫁的女兒給鄰居匯了一萬元給老人家辦喪事。

可是明明我上初中的時候三婆婆還天天帶著她的孫子孫女們上街玩……

九點多,河邊亮起紅色的火光,是三婆婆生前用過東西在燃燒,不出一個小時便燃盡了。

因著離祠堂近,村里誰走了,我們家總是最先知道的。從小到大,村里的老人一個接著一個走了。

我所知道的第一個是堂叔公,那會兒叔叔一家子在堂叔公的瓦房里哭天搶地,那時候的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第二個是小勝的爺爺,所幸孩子們在身邊,那時我才知道,送別逝者的鑼鼓聲會持續一整夜。

再后來,走了的老人們幾乎都是獨居者:

我最熟悉離我家最近的蠻公,從小看著我長大,我從來沒見過他的親人,只聽說過有個外嫁的女兒,平時在集市會上街賣打火機。因為是一個人居住,也不買電視,每天晚上會來我們家看電視,逢年過節我們家都會給他送餃子和吃的,夏天的時候他也摘他們家的菠蘿蜜跟我們一起吃。高中一個月才回家一次,才聽得蠻公沒了。聽說是因為肺癌晚期,我才想起蠻公愛抽土煙。

不久,勝子的奶奶清早擔水澆菜的時候倒在小溪邊,也沒了。

后來上大學,集市的日子里在街上賣白粥的四奶奶沒了。

捉蛇為生脾氣暴躁的火伯伯也沒了。

還有一些我幾乎沒來往過的,我也不知道走了幾個。

以前我信奉獨身主義,卻也害怕某一天落得個孤獨終老的下場,但很少想過空巢老人,甚至獨居的空巢老人,他們的生命最后有誰關懷。

有一陣子在招聘網站上看到招聘護老員,主要工作內容就是上門探訪老人,確認他們的健康情況,當時還在嘆息:這些雇主們就真的連看老人一眼都寧愿花錢請人代勞嗎?

今日看到三婆婆的境況,才發現老話“遠親不如近鄰”其實并無道理。

只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在人與人距離日益疏遠的現代社會,太難得。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莫到失去時才后悔莫及,?;丶铱纯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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