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警察大哥合上筆記本,把那支筆小心地夾在了筆記本的封皮上。他站起身,鄭重地和我道別。
母親送他出門,他們在門前小聲地攀談了幾分鐘,就各自走向家的方向。母親使勁地反鎖了房門,就徑直朝臥室走去。并不多說一句話,也不瞧我一眼,像是有什么心事。
天色漸沉,陽光的余暉靜悄悄地灑在地板上,照在我的腳背上,沒有多余的溫度,沒有寒冷,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四下里靜得出奇,沒有一絲外在的聲響,我的呼吸聲起起伏伏,整個身體的毛孔似乎都在張開,就那么舒展著,像是在經歷一場洗禮,一次徹底的沖刷。
我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么事情。但是心底卻還是存有一絲恐懼,一種別人無法理解的心情。就像是行尸走肉,目前我就是這樣的狀態。我不害怕就這么講出來。
冥冥中,我像是與姐姐相遇了。早上起床,我拉開窗簾,推開窗戶玻璃,一陣清晨的微風直直地灌進來。有紙張被翻著脆響,嘩啦一聲。
我回過頭看去,那本手記直直地攤放在我的書桌上,旁邊還放著一支黑色的中性筆。很顯然,在我熟睡的時候,一定有人動過這本手記,并且還在上面寫了什么。我的心像被揪住一般,緊張得大氣不敢出。
我跳下床,抓起手記本,正好被風吹開的那一頁的日期就是今天,十月十日。更奇怪的是,那上面的筆跡像是一直出于同一個人。但是這明明是姐姐遺留下來的東西。她明明已經死了,尸體就躺在那兒。莫非,她夜里托夢來做成了這件事,是想提醒我什么不成。
我索性直接坐在了地板上,這件事情我實在是想不通。“也許,我可以從寫的內容來查出什么蛛絲馬跡呢?對,就這么辦!”我心里這么想著,眼睛已經在認真地看起來了:
今天,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可是,我心里卻有太多的事情存在了。為此,我必須把它記錄下來。
今天,一切都好,仍舊無事。昨天夜里,我聽見隔壁樓里有小孩的哭喊聲,一聲比一聲凄慘,一聲比一聲有勁。我預計:這個小孩命不久矣。
每當想到這樣的事情,就常常感到命運無常。你永遠不知道你還能這樣存在多久。想到這里,不免痛哭流涕。
但是有時候,又會突然忽然開朗,就這樣存在著也比不存在要好。你說,我又還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落筆:白芷柟
我實在是不敢相信這些。世界上的事情再怎么離譜,起碼都是有所依據的。
姐姐何曾還在,她的人生早就已經走到了盡頭。這一定是謊言,沒錯,一定有人在設計騙我。
我癱坐在床上翻弄著手記,苦苦思索著這一切的不尋常。
正在這時,樓下卻傳來救護車呼嘯而過的聲音,越來越響亮,越來越逼近。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像是姐姐在手記留下的預言就要實現。
我像是發瘋了一般,穿著拖鞋就沖下了樓。小區門口再次圍滿了一群人,叫叫嚷嚷的,還有一片接一片的惋惜聲。很顯然,救護車來得太晚了。醫護人員穿著白大褂,拿著擔架從車上跳下來。腳步踉蹌,神情緊張,人群紛紛地讓開一條很窄的路。一位很漂亮的護士姐姐蹲在地上,臉色沉重。后面抬著擔架的助手輕輕地放下了擔架,雙手緊緊地合了十字。太遲了,他們來得太遲了,那孩子剛剛失去了呼吸。
一時之間,天地仿佛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沒有人離開,大家都那么站著,互相注視著。突然,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默,“大家都散了吧,我想一個人和我家孩子待一會,就讓我最后送他一程吧。”說話的原來正是那個嬰兒的母親。
她雙膝跪地,緊緊地摟著那個可憐的孩子。地上一攤清晰可見的污血,還有一個滾來滾去的彩色小球。那應該是嬰兒死前拿在手上的。
姐姐的預言到底是實現了。我站在那里,踩在柔軟的草上,腳卻像扎了很深的根,蔓延到了深不見底的地底,挪不動腳步,怎么也不想就這么離開。
恐懼,無助,深深的絕望,還有無數的困惑。我無法掌控自己,內部世界在慢慢崩塌,外部世界卻那么虛幻,迷惑。
母親也下樓來了。她挽著我的胳膊,把我往樓上硬拽,一步一步,臺階被我們甩在了身后。我們的步調一致,像是就要走向死亡的邊緣。
“我不能告訴母親,我不能告訴這所有的怪事。”我拼命隱藏著自己,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