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驚醒
翠花被磨刀聲驚醒,微暗的燈光下從門縫看過去,公公在磨刀,熱騰騰的水汽彌散在房間里,自己的丈夫跪在地上低聲哭泣著,翠花意識到,自己最終成為別人活命的祭品,即使丈夫在場。可能在這個饑荒的年代,人吃人也是常有的事情。
02 成為人妻
翠花生在貧困的農村,家里祖祖輩輩都是農民,日子過的貧苦至極。
16歲那年,正趕上三年饑荒的開始,生活環境一下子惡化,連吃飯都成問題,加上自然災害,村子里的樹皮、能吃的植被都被啃光了。隔三差五都有人被餓死。
所經歷的一切,對于年僅16歲的小姑娘,無疑觸目驚心,每天填不飽肚子的感受,使她害怕至極。
翠花17歲那年,年幼的弟弟,只有3歲大,終于沒能熬過這個冬天,因為饑餓離開了這個世界,爹媽整天以淚洗面,這種狀況如果再持續下去,生怕哪天自己也熬不過去了。
這年冬季的一天,村里的王媒婆上門,說臨近村里有個大戶人家,托人尋個媳婦,拿了一袋大米作為彩禮。
考慮到剛剛失去一個孩子,不能再讓翠花有事,畢竟男方是大戶人家,最起碼不會挨餓。
那個年頭能吃飽飯則別無他求,就這樣17歲的翠花嫁了出去。
那個年代嫁出去的女兒,就再也不是自己的了,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03 造化弄人
嫁過去才發現,根本不是什么大戶人家,連個像樣的房子都沒有,翠花徹底絕望了,陷入無休無止的悔恨中,恨自己被老天捉弄,恨那個媒婆,恨自己沒有長一雙翅膀,飛出這個無情的庭院。
丈夫名字叫三傻,28歲,人并不是傻,就是事事都要聽父母的,什么主也做不了,包括娶媳婦,自己只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在家里一點地位也沒有。當然還是一樣的挨餓。
夜里翠花經常默默流著眼淚,心想父母肯定不知道自己的處境,甚至連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自己有種掉進火坑的感覺。對父母的思念日上心頭。
自從自己進了這家門,家里的活都是自己干,三傻也從來不會幫自己。不是不想幫,是公公婆婆不讓三傻干,剛開始因為幫自己干活,常常被父母痛打一頓。
公婆斥責三傻:娶老婆回來干嘛的,不就是干活的嗎,女人就是丫鬟的命,你這個沒出息的玩意兒。
就連房事也要公婆安排,翠花起初幾次反抗,都被公婆暴打一頓,三傻跪地求饒,連同一起被打。
娶翠花進門就是為了,讓她和三傻生一個孩子,可是始終沒有任何動靜,三傻的父母漸漸失去了耐心,對翠花不是打就是罵,僅有的耐心也所剩無幾。
這一切都是封建思想在作祟,為了傳遞香火,只把女人當做工具,沒有價值便隨時可以丟棄。
饑荒還在持續,儲備的糧食所剩無幾,一天只能吃一頓飯,家里也少了許多動靜,公婆也沒有了力氣打人。
04 死亡
嫁過來這些日子,翠花身體越來越糟糕,小小的年級,積勞成疾,下床走路都費勁,整個家庭都在承受饑餓的考驗,是生是死全憑天命。
眼看著翠花臥床,沒辦法傳宗接代,便失去了價值,在公婆眼里成為可有可無的人。情況繼續惡化,三傻因為體質虛弱也倒下了,這下子可要了命,家里沒了誰也不能沒了三傻,雖然平時總是被訓斥和被打,但終究是根正苗紅,是家里的希望,是命根子。
看到越來越多的人死去,公公婆婆開始擔驚受怕,如果熬不過這個冬天,都會被餓死,你看三傻,多可憐。這時婆婆開口說:“兒子必須不能有問題,吃翠花的肉,讓兒子活下來?!眱蓚€人的話被三傻聽到,說什么也不肯,但這件事終究三傻決定不了。
等到深更半夜,翠花睡熟了,兩人燒上熱水、磨刀,準備動手;三傻從床上爬起來,哭著懇求父母,放過翠花一馬。
文章開頭的一幕出現了。
05 垂死掙扎
翠花身體很虛弱,但內心告訴自己,必須活下來;翠花勉強支撐自己爬起來,小心翼翼,不能出半點聲響,否則會提前送命的。
連衣服和鞋子都沒有穿,光著腳走到窗前,輕輕的推開窗子,使出渾身的力氣,頭上冒著虛汗,翻出墻外。
這時磨刀聲還在滋滋作響。
毫不猶豫,立即往外跑,一刻不敢回頭,朝著家的方向;腳底下已經都是血,摔的滿身是傷,但還是繼續跑,死神離自己真的很近,她不敢想象被抓回去是什么后果,更不敢回頭看后面,感覺好像有一雙魔爪在身后。
可自己實在沒有力氣跑了,于是放慢移動腳步,想想又加快腳步,朝家的方向繼續跑,大約有三十幾里路。翠花心里清楚,公婆已經發現自己跑掉的事實,估計這時候在追自己的路上,而且一定會到自己家里找。想到這里更是不敢休息哪怕一秒鐘。
06 爹媽救救我
天沒有亮翠花到家了,推開家門倒在地上,父親出來驚呼:“你怎么回來了,公婆沒有來找嗎?”
翠花有氣無力的說:“他們要殺我,吃我的肉,我就跑回來了,爹娘救救我。”
只見爹從屋子里面走出來,手上提了一把菜刀,說到:“你跑自己回來,他們肯定會追來的,既然讓他們殺你,還不如我親手殺了你。大戶人家我們惹不起!”
翠花沒有力氣再說話了,眼淚滑落眼角,沒有嚎啕大哭,沒有歇斯底里,而是完全麻木,大腦一片空白,靜靜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也就在這時,靈魂深處告訴自己,要活下去,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不能任人宰割,活下去就會有希望,盡管不知道希望是什么,但是唯一肯定得是,只有自己能夠救自己。
這時翠花的母親去搶奪父親手上的刀,大喊:“你瘋掉啦,女兒是自己的,放她走,什么事情我來頂著?!?/p>
父親罵道:“賤人,你能頂的了什么,不還是我遭罪嗎?”說著舉刀走向翠花。
母親在后面抱住那個男人,哭著喊著:“翠花趕緊跑,去城市里,找個好人家,娘對不起你?!?/p>
翠花鼓起最后一絲力氣,站起來,繼續逃跑,這次是從生養父母這里逃跑。那樣決絕、那樣義無反顧,恨這里的一切,更恨自己的父親,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親,失去兒子,現在自己也跑掉了,不知道日后的日子怎么熬過。能逃得掉饑荒年代,也逃不掉失去孩子的折磨。
多年以后翠花成為一名作家,因為當年腳部感染,鋸掉了一條腿。身殘志堅,卻再也沒有找到母親的下落,于是把思念、愧疚、贊美,寫在自己的書中,時時帶在身上,每每翻看都會淚流滿面,心疼母親、贊嘆母親的偉大。
除此之外,翠花不曾掉淚,也未曾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