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漂小占 如需轉載請私信聯系
“不能再拖稿了,今晚夜深人靜一定要把稿子逼出來…… ”
冒著被主編撕碎的風險,金花今天依然推送了一篇轉載文章,然后戰戰兢兢地打卡下班了。
作為一名新媒體運營,他每天想的就是整出個10w+爆款,或是一覺醒來,昨日粉絲凈增五六萬。然而,最近他的腦子好像被灌漿糊了,別說10w+了,連正兒八經的原創都沒有出過一篇。
這不,急得他臉上剛下去的痘痘又冒出來了。
01
在車門快要關上的前五秒鐘,丟了魂的金花像被摁了按鈕一樣,一閃身擠上了晚高峰的10號線地鐵。
好不容易撥開人群擠到最里邊的角落,把自己塞了進去,他習慣性地伸手掏左邊的褲口袋,摸了三遍,沒有,又伸手掏了掏右邊褲口袋,摸了三遍,還是沒有——
哎呀,我去,耳機落辦公室了。
手僵在半空的金花,像是櫥窗里的木頭模特。
他掃了一眼車廂里的乘客,幾乎每個人都戴著一副耳機,耳塞式的,入耳式的,掛耳式的,頭戴式的,牛奶白的,火焰紅的,霧霾灰的,不盡相同。
“如果都摘下來整齊地擺在一起,一定很好看。”他心里想。
地鐵里的陌生人、辦公室的同事們、大街上擦肩的行人……在北京,人人必備一副耳機,即使不聽歌,也要掛在耳朵上,戴上耳機,孤單不再是一個人的孤單。
不知道從何時起,耳機的功能不只是收聽和傳遞聲音,而是每一個孤獨而又不甘寂寞的靈魂不可或缺的陪伴。
朋友圈已經刷到了昨天下午Vivian的限量版鉆戒。他現在滿心想的就是趕快下地鐵。關了朋友圈,他又時而拿起手機,時而又放下,總覺得缺點什么。
再次瞥見旁邊莫蘭迪色連衣裙、手里捧著《孤獨是生命的禮物》的長發姑娘,耳朵里塞著一副耳機時,他終于明白:他缺了副耳機。
02
“列車運行前方到站是團結湖站,去往北京工人體育館的乘客請提前做好準備。”
廣播里是語音報站員甜美的聲音。
工體,搖滾教父崔健不就是在這里唱響那首《一無所有》的嗎?1986年,他背著一把破吉他,踩著一高一低的褲腳,站在工體的舞臺上嘶吼:
我曾經問個不休 你何時跟我走
可你卻總是笑我 一無所有
我要給你我的追求 還有我的自由
可你卻總是笑我 一無所有
崔健這一歇斯底里的吶喊點燃了30多年前迷茫而又無奈的小年輕的青春激情,也振奮了30多年后獨自北漂的25歲的金花。每次塞上耳機,打開音樂播放器,他總會單曲循環這首歌起碼五遍。
兩年前,剛答辯完,他便拖著大學宿舍的鋪蓋卷來了北京。那個時候,他也是一無所有,借住在朋友那里,連吃飯的錢都是朋友給的。那會兒,他還特別喜歡南征北戰的《驕傲的少年》:
在一開始 當初我還是
一個天真而又愛哭的孩子
十年之后 終于才明白
只要全力以赴就無所謂失敗
金花尤其喜歡最后一句,但北京不容許他全力以赴過后仍舊失敗。
03
“再多呆一秒鐘真的會窒息掉。”地鐵車門一開,金花箭一般沖出了車廂。
夜幕下,雙橋的地標東興時尚廣場燈火輝煌,照亮了半邊天,也照亮了夜歸人忙碌了一天的心。這里靠近城中村,商場百貨、電影院、超市一應俱全,公交地鐵也都有,從清晨五點到午夜十二點,熱鬧非凡。
首都的農村就跟我們那兒的縣城似的,農村來的金花感概著。
盡管他的手機里躺了五個顏色的共享單車app,他還是掃不到可用的單車,“那就當健身了。”疲憊的金花邁開了步子。
路燈下,他影子被拉得老長。路旁的理發店霓虹燈閃爍,音響里放著汪峰——
當我走在這里的每一條街道
我的心似乎從來都不能平靜
除了發動機的轟鳴和電氣之音
我似乎聽到了他燭骨般的心跳
我在這里歡笑我在這里哭泣
我在這里活著也在這兒死去
我在這里祈禱我在這里迷惘
我在這里尋找也在這失去
北京北京
這歌……還真是,應時應景。
金花很喜歡《北京北京》,他跟著哼唱了起來。但他更喜歡《異鄉人》:
披星戴月地奔波 只為一扇窗
當你迷失在路上 能夠看見那燈光
不知不覺把他鄉 當做了故鄉
但當他想不起“荸薺”在老家叫啥來著時,當他和老鄉聚會總是字正腔圓地說普通話、甚至還能熟練地說“馬丫堡”和“王五井”時,當他回家再也找不見那條通往老屋后山的羊腸小道時,他心一顫,故鄉怎么就模糊了?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句話:
“他覺得自己一生都是個外地人,既不屬于早已陌生的故鄉,在外又居無定所。”
金花覺得,這句話肯定是為他專門定制的。
04
正當他沉浸在異鄉人的感傷中不可自拔時,撲鼻而來的酸臭把他嗆回了現實生活。
他租住的村子,生活垃圾像一座又一座小山,唯一的一條河流,淌著烏黑烏黑、滿帶腥臭的液體。到了夏日高溫期,整條村子都籠罩在異味中,像是被噩夢用邪術封鎖了一樣。每次女朋友和他外出時,她都要掩鼻而過。
金花不是沒想過搬家,但在動輒三千的房租面前,他還是選擇了一千多房租的自建房。比起每天單程步行20分鐘,換乘兩次,擠得像狗,耗時70分鐘……這2000塊省得真對。
今天,他沒有特別期待回到出租屋。
因為,女朋友回南方了。
早些天女朋友還在北京,每天都會準備好熱氣騰騰的飯菜等他下班。在他掏出鑰匙之前就打開門說“快洗手。”
在陌生的城市,有一盞燈為他亮著,有一桌家常小菜飄著熟悉的味道,有一個姑娘等著他歸去,金花覺得,這大概就是家的感覺吧。
可是異地戀,分居兩地才是常態。
他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電腦面前,插上備用耳機,程璧的《我想和你虛度時光》響了起來:
我想和你虛度時光,比如低頭看魚
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離開
浪費它們好看的陰影
我還想連落日一起浪費,比如散步
一直消磨到星光滿天
我還要浪費風起的時候
坐在走廊發呆,直到你眼中的烏云
全部被吹到窗外
8'30",這是他聽的唯一一首這么長時間的單曲。
一邊聽著歌,一邊思念著遠方的姑娘。
他第一次覺得原來虛度時光是一件這么有意義的事情。
05
“你是不是快入職一周年了?去哪兒慶祝一下唄。”
同事的微信打破了房內的寂靜,金花這才記起來馬上就是9月5號了。
2015年,金花來到北京,兩年時間,換了四份工作,有過歡笑,也有過淚水,有過成功,也有過失敗。但總的來說,生活還是在朝著陽光方向發展。
戴著耳機,金花準備入睡。翻來覆去,還是發了條朋友圈:
我想超越這平凡的生活
注定現在暫時漂泊
無法停止我內心的狂熱
對未來的執著
—— 許巍《執著》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