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知道她身份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預見了我們的結局……
文 | 馬十三
01
看著椅子上的人兒一點點虛弱下去，像是有一把刀一點一點地刻在我的心上，很痛。
終于，她的頭垂了下去，再無聲息。
我把插在她脖頸上的空針拔出來，小心地收好，悄然離開。
死的人叫夏楚，是我共枕而眠了十五年的人，只可惜“人鬼”殊途。她是C活動的隊長，而我是她要捉的“老鬼”，我倆的結局，終究不過如此。
C活動是緝毒警策劃了6年的頭號秘密行動，為的是擒住本市最大一顆毒瘤的頭頭兒——老鬼。
“哈哈！”我把針管舉過頭頂，仰天長笑，“我心驚膽戰了6年，終于可以喘口氣兒了!”
天助我也，今天偏是個暴雨天，大雨嘩嘩地下著，幫我沖刷掉了一些證據，免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回到別墅，我把作案的手套、腳套、雨衣摘下來，用化學藥劑將它們融掉。
我干這行已經20年了，在沒有遇到夏楚的時候就入了道。沒人知道我從一個小嘍啰坐上毒頭子的位置經歷了什么，我也沒辦法和誰訴說。
干這行，就得受得起孤獨。
02
還記得初見夏楚的時候，我22歲，入行第三年。
我和梁子一起給客主運送毒品，結果因為下雨天警察的糾纏，耽誤了時辰。
到了約定的地點，客主驗收了貨，便掏出槍二話沒說崩了梁子。
我一下懵了。
“你他媽的竟敢動我們老大的人！”我破口大罵，聲音抖得都破了音，那是我第一次真正見到殺人。
“和警察糾纏了大半天，誰能保證你們的清白？”客主用手絹擦拭著槍口，嘴角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況且，這也是你們主子的意思……”
我一下子就都明白了，拼了命地掙脫控制往門口跑。
“嘭！”我的腿中了一槍。
“嘭嘭嘭！”是子彈打在玻璃的聲音。
“老大！警察！”
“快走！”客主一聲令下，所有人從后門席卷而去。
我深知自己落到警察手里沒什么好下場，便拖著身子躲進了一個暗洞，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是梁子告訴我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賭一把了。
03
門被踢開。
“隊長，跑了。”
“媽的！這群犢子真夠機靈！”
“隊長，這兒死了一個人。”
只聽得一個人向梁子死去的地方走去。
“這群畜生，對自己人也下狠手！帶回去火化了吧，順便看看能不能發現什么線索?！?/p>
前后不過十分鐘，警察們便撤離了。
我探出腦袋瞧了瞧，確定沒人了，才從洞里爬出來，賭贏了。
我檢查著傷口，腿上的肉都被炸爛了，血肉和褲子粘在一起，疼得人全身打顫。
只這一槍，我就沒了半條命，影視劇里那些人被打了幾個窟窿還站起來往前沖，導演們太不負責了。我笑笑，這種時候還能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不過我真的沒想到，老大會對我下狠手，當初爹媽死得早，是他收留我的。我本打算為他做牛做馬一輩子，沒想到如今竟落得這樣的下場。
毒場如戰場，永遠不會有結盟。
先爬出這鬼地方再說。
已經記不清爬了多久，流了多少血，甚至什么時候暈厥的，反正等我再次能夠看清這個世界時，我正躺在醫院的床上，邊上坐著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姑娘。
04
“我叫夏楚。是我救了你哦，你逃不掉了?！?/p>
她靈動的聲音至今還回蕩在我的耳畔，像是一縷陽光，照進我漆黑的人生中。
從那一刻起，我便在心里發誓，要照顧她一輩子。
也是從那一刻起，我決定自己單干。
令人絕望的是，我們認識的第二個月，她便和我說，她是一名實習警察。
“你呢？”她拖著腮幫子，認真地看著我，“能被槍打中的，一定不是小角色吧！”
“啊？沒有，我只是個打零工的，回家路上遇到搶劫，所以才被打中。我以前當過一段時間保安，等傷養好了再找工作。”我還以為她會繼續問我，正努力編造著一個像樣的故事。
“啊，這樣啊……”
沒想到她就此罷休，而這個秘密，我瞞了她17年。
05
20年了，我手里攥著多少條人命，已經數不清了?？墒窃谖覊合箩樀哪且豢?，手竟然顫抖了。
我終究，還是深愛著她??！
或許從一開始我就應該離開她，是我太不相信命運，還是我太自私了？
“馬十三，新品開發出來了?！贬斪幼谖遗赃叺纳嘲l上，把一個木盒子遞給我。
我擺擺手。
“怎么？心里難受？”釘子把盒子放在茶幾上。
“不清楚?！?/p>
釘子是唯一敢直呼我大名的人，也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我的頭號合伙人。他和我從小玩到大，上了大學，修化學專業，只可惜畢業一年無人問津，活得豬狗不如。
當我把計劃告訴他時，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他說，想要成為強者，必須變得殘忍。
我給警局遞了匿名信，把那些威脅我的人都賣了。
再后來，我便和釘子開拓市場，自產自銷。一開始自己運貨，聯系買主，到后來漸漸地有了手下，有了屬于自己的組織。
釘子的話我聽進去了，我變得殘忍至極，他之所以能這么聽我的話，是因為我控制了他的爹媽。
用一種毒，是我從上任組織那里搞到的。也是從那時起，我研究起了用毒的方法。
道上的人都知道，老鬼的狠，都體現在毒上，招招斃命。
06
“你知道的，我們這行可不能太感性?！贬斪优牧伺奈业募绨?。
“嗯，是啊！”我揉了揉太陽穴，人到了一定歲數總是會陷入回憶和感情中，比起年輕時，現在的我確實溫和了許多。
“拿來給我看一下吧！”
釘子拿起桌上的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塊小小的晶體，五彩斑斕的，十分好看。
“它的名字叫彩虹，是晶體類毒品，主要是口服。只一小塊，便能讓人醉生夢死，產生最美好的幻覺。最重要的是，它的藥效比之前開發的都要持久許多?！?/p>
果然，越是好看的東西越危險。我在心里感慨著，捏起一小塊，仔細地端詳著。燈光下，它如彩虹般褶褶生輝。
我點點頭，極力夸贊釘子的智慧。
“貨主定了嗎？”我把彩虹放回盒子。
“定了?！?/p>
“那這次活動就全權交給你了?！眲偺幚硗暌粋€警察，我得避避嫌。
釘子有些猶豫。
“有話直說?！?/p>
“這個主兒要求你親自護送這批貨?！?/p>
多年來的經驗讓我警覺：“既如此，就放棄這個主兒?！?/p>
釘子有些著急：“可這是一個大主兒啊，從我們辦事以來，沒有誰要的量能比得過他！這么好的機會，抓住了幾棟別墅都出來了。不如冒冒險？”
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確實，這行本就是冒險的生意，到嘴的大肥肉怎么能就這么放過？
再三考慮，我決定去見一次那個主。
見面很順利，那人在我面前殺了一個人。夠狠，夠真實。無論如何，警察也不會隨便殺人的。
07
交貨時間定在7天后，是個雨天。
以前我最討厭下雨天了，只能窩在屋子里，干什么都不成。現在不一樣了，雨天是我的最愛，它可以擾亂人心，沖刷真相。
我用一周的時間策劃，想出了各種被逮到的可能性和逃跑的計劃，動用了組織上上下下幾乎所有的人力去偽裝、接應。
可是到了那天，我還是輸了。
到了接應的地點，一切都辦完了，就在我快要離開的時候，幾個警察圍住了我。在他們后面的，是釘子。
那個所謂的大主兒，是個警察，原來警察也可以這么狠，我還是太天真了。那人說，這是C活動的附加計劃。而釘子，是賣我的狗。
“釘子，不管你的父母了么？他們的毒，可只有我能解?！蔽叶⒅?，淡淡地說。
“對不起，不過我也不用和你道歉。我爹媽的事兒不用你操心，我早讓人就把他們殺了，免得他們被你這畜生折磨。”釘子笑了，很張狂，都笑出了淚。
他說：“我不想再過這種生活了?！?/p>
我理解他，干這行，有哪個是開心快樂的？
其實我本可以逃跑的。
可是當我準備用毒的時候，那個警察說：“你知道嗎？夏楚他早就背著你和我睡過了。除了錢，你一無所有?！?/p>
裝毒粉的彈丸掉在了地上，卻在我的心頭爆炸。我一時有些喘不過氣兒來。
“你說什么？”
“我真是沒想到你會親手殺了她，今兒，咱先了私仇！”
那警察揮動拳頭落在我臉上，我的心里百味雜陳，竟有些輕松和欣喜。殺夏楚，我又多了一個理由。
對待小三，我向來是痛恨至極的。
我接過他的拳頭，從兜里掏出一把小尖刀，插在了他的脖頸。
血噴涌而出。
“給你們一樣的傷口，算仁慈了吧？”我看著倒在地上的他，冷冷地笑著。
“嘭嘭嘭！”子彈穿過我的胸膛，末了，釘子把槍交還給身旁的警察。
怎么回事？我明明穿了防彈衣！
我倒在地上，睜大眼睛盯著釘子。卻見他一臉得意：“我說過，想要成為強者，必須變得殘忍?！?/p>
呵呵！永遠不要和任何人走得太近，越是知根知底的人越容易背后捅你。
我閉上了眼睛，心驚膽戰了這么多年，終于要結束了……
08
燈光打開，一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摘下了口罩，惋惜地搖搖頭：“沒救了，主人格終究還是被滅殺了，他終是抵不過心里的愧疚啊！”
“是啊！他沒想到夏楚包庇了他這么多年，十幾年的緝毒警，怎么會認不出身邊的毒頭子？”一個身穿警服的男子嘆了口氣，“本以為逮住了全市最大的毒頭子就能將組織連根拔起，沒想到一封信讓他變成了一個人格分裂患者。”
“是啊，我倒有些同情他?！?/p>
“那封信呢？”警官問身邊的助理。
“這里，隊長?！?/p>
“一起火化了吧?！?/p>
“是，隊長?！?/p>
十三：
其實從救起你的時候，我就大致猜到了你的身份。一年的時間，我去調查、搜集各種線索，終于確定了我的猜想。
可我從未想過大義滅親，我只可惜自己選錯了路。
這么多年來，我努力地從一個實習小嘍啰變成一名緝毒警，就是為了能不讓別的警察逮到你。
我不怕世人唾棄，女人是情感動物，怪就怪我太愛你了。
C活動的隊長身份是我費了好大勁兒才爭取到的，我知道你定會查出我的身份，也定會殺我，我早已做好了準備。如果我們的結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只是，看完這封信，就金盆洗手吧，去過過安穩的生活。
我愛你，從救你的那一刻起就愛上了。下輩子，愿我倆都只是普通的老百姓，結婚生子、白頭偕老。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楚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