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我的同類
七歲十五歲二十歲三十歲,無論哪個時期,總會重現幾個夢魘般的現實情境——站或坐在我對面的人對我說你不行,不是你;我被湮沒在無邊無際的人群中間,面無表情的眾人正裹挾著我向某個方向行進;親友面前頹然的抬起頭,用失望的目光訴說著一個愿望的破滅,然后說算了吧,現在不是挺好的。這種情景每次都讓我窒息,好像心中那種不可言說的恐懼又被喚起,是一種類似黑暗空間中幽閉般的恐懼。
我把這種體驗叫作“人生幽閉恐懼癥”。就像五歲那年我自己爬進假山的一個漆黑巖洞里,我伸手摸,上下左右都是邊界唯獨沒有出口。
但好幾次,我都發覺自己身體有什么東西還在,人們有時候把它叫作野心,選秀節目里常常叫夢想。但我一直把它叫作熱血。然后,因為熱血,我會開始制定比那巖洞高一點點的目標,再把目標的達成當做一個有光的出口。。然后,跳出去。
再有幾年,我就四十歲了。如今,我可以自豪的說,這樣的熱血,我燃燒了小半輩子,已經嘗試過大部分的人生幽閉恐懼癥,但我知道那些黑暗的巖洞還會出現在我想去的路上,只要我還想攀登,就永遠不會消失。但我希望熱血不會消失,就像我酒后像別人吹噓的,我憑借它還有機會做任何事情,去到任何地方,成為任何人。
如果你是我的同類,你會發現,一路都會熱血升騰幾天,幻想再撕碎幾次,跳出這一個巖洞,還會接著墜入下一個,總要一天天驗證時間,一步步登向高處,持續的喜悅并不會出現。當里程碑的事件達成時,在微醺的圓滿感里,也許有那么兩三秒,才能再次體驗脫口說出理想那刻的熱血。在數次熱血的間隙,你會察覺,“按自己的意愿過一生”,不是一個判斷或總結,而是一個愿望,是一句誓言。當你遇見煎熬、絕望、奇跡、戰友、宿敵,你都別忘,這是你自己的意愿,你發了誓。學霸夫婦早起第一件事是播放教學錄像帶《走遍美國》,在播放時同時完成洗漱早飯等準備活動。說早飯是準備活動,是因為在早飯后,他們一定會關閉電視,各自拿出一個記事本安靜的讀寫十分種,再開始一天的工作。
本來我覺得他們每天的三小時太長、太多、太苦了,一下子都有了解釋。原來我所見的每一小時,都是其中某個大事件目標的執行拆分。在那之前,我從未見過,有人敢這樣步步為營的計劃自己的一切,也從未知道,原來人生竟然可以精細落實到這個地步。這記事本上的信息表明,表姐很可能從中學起就清晰大膽的寫下了她所有的愿望,然后用未來的每一天的去付諸實現。
我震驚了一會兒,卻同時有感覺好了一些——我寧愿相信,他們是有著人生維度的宏大計劃才能做到嚴格自律,也不愿意真的承認,他們持續學習,是因為他們可以在學習中體驗到巨大的樂趣。我一直不愿意真的相信人與人之間有這樣懸殊的差別——他們所有因學習帶來的快樂,已經遠遠超過庸常的我們玩耍和看電視的快樂。年輕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怕,相信所有電視里書里的奇跡,覺得哪都可以去,怎樣都可以過。只要愿意,自己可以變身,成為任何人。那時候我每天琢磨的,就是我怎么變身,我要成為誰。
如果把一切都計劃好了,那么生活中的驚喜呢?事實上誰都無法計劃一切,只能籌備好基礎條件——計劃負責“萬事俱備”那部分,驚喜負責東風那部分。生活的現狀是所有外力和內力共同選擇的結果。
人只有見識過若干種活法,對自己能擁有哪種活法才具備了想象力。
你爸媽的基本觀點、生存常識、和做事方法會深遠的影響你的一生。無論你想追溯打敗、超越、顛覆、都不得不研究和回顧你的人格建立初期。在懵懂的童年時代里,你收到的對待和啟蒙,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你的未來。
故事總是引人入勝的,我聽得也忘了哭。講完我爸說: ”你以后要是想哭,就想想現有的東西。你沒有參照物,就不知道眼下的生活叫幸福。生存和大災大難之外的事,都不值得哭“。
當我們能觀看山,我們已經遠離了山;當我們能觀看海,我們已經遠離了海,當我們已遠離了海。當我們抽離出來正式自我,才能真正發現原生家庭對一個人原始的影響,逃不出兩類:我繼承的,與我反叛的,多年以后,我攜帶著我當年想掙脫的烙印,以為可以選擇更自由、更危險的表象生活。然而原生家庭早已在我的內心裝滿東西。因為爸媽,我沒有可能成長成為一個散淡的人,;因為我的潛意識里被種下了情感的種子,我覺得,只有自律、理性、優秀,我才會愛我自己,人們才會愛我。
長大后,我要做個說話有趣、人格可信、見識高明、眼神清澈的人
當我想成為一個很厲害的俠以后,獲得了一個思考的新方法。我會想,我想成為的那個人,那個很厲害的俠,她會怎么辦?她會辯駁回嘴參與吵架嗎?我坐在上鋪往下看,看著宿舍也就二十平方米,但俠想去的世界該多大,俠想做的事情多大?無論多大,肯定不是這么大,我的俠不計較一時一隅的輸贏,不屑于爭執。況且俠的輸贏不是叉腰對罵,而是出手就有,心服口服。畢竟現在我還不是俠,我還需要十萬小時練功。
前半生再美,后半生也要靠智慧和錢生活哦
我每天忙活,就為了一種自由:哪天哪個事煩你,你就不要,哪個人煩你,你就絕交。
當現在的我說起過去,剝離掉娓娓道來的故事,當初每一個輾轉迷惘的選擇,都可使用歸納法清爽的分為四大要素:追求、痛苦、啟迪、決定性瞬間。而其中最神秘的一定是決定性瞬間,是你終于獲得神奇能力,于過去決裂,向前邁步,再沒回頭的那一刻。它對于一個人,就像是命運大手的神諭。
與其說是那些時刻召喚了人們,我寧愿相信是人們通過漫長的執念召喚出了那些瞬間。有時候,只需要明白一個點,它就會立刻讓你蛻變。那種了悟并不是漸進的,而是突然的,在半秒之內,你就從此變成一個截然不同的人,終于辨認出來到這世間的光芒與使命。
在那以后,我常常使用同類思考方法來克服困難——當需要解決問題時,我會想,如果我是大多數,我會怎么解決?如果我是極少數的人,我應該怎么解決?我必須持續選擇極少數認得方法和道路,才能持續的自證。是的,持久的表象就是事實——如果一個人連續三年看起來像極少數的人,說話像極少數的人,辦事像極少數的人,那他就是個極少數的人,我希望我就是。
淺薄的人才會相信運氣和境遇,強者只相信因果
一個耳熟能詳對冪次法則的描述就是80/20原則,即“重要的少數與瑣碎的多數”原理——在一件事情的發展與結果之中,80%的價值是來自于20%的因子,其余的20%的價值來自80%的因子。比如20%的人擁有80%的財富,20%的員工創造了80%的價值,80%的收入來自20%的商品等等。冪次法則真正勾勒出,不平等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本質屬性。
顯然,如果我們都是函數表里的一個隨機變量,這個隨機變量肯定都希望干那20%的事,成為那20%的人。有了這個目標,我們就得知道滿足什么樣的條件,才能成為Power Law里最洶涌的那一小撮變量。根據《黑天鵝》中的分析,這樣的隨機變量需要有兩個重要特點:
1.Scalable,可擴展。我理解的是病毒式放大,可做乘法。
2.Self-reinforeing 自我強化。我理解的是正向循環,馬太效應。
如果把冪次法則放到生活里,我是這么理解的,如果你用一小時做了一件事,通常這件事做完以后產生的影響和效用都是非常短暫,做完即可。比如吃飯、唱K、逛淘寶、玩游戲、這些事,只要高興滿意一小時,但是屬于不重要不緊急,做與不做,做好與做壞,印象無法深遠,更無法在未來生長出更多成果。
如果你讀書、學習、鍛煉、專注興趣,用一小時勤懇的做一件長線工作,那么這類事情的影響和效用通常需要長期積累才能顯現,屬于重要但不緊急。我認為這類事情真的非常重要,因為它們屬于冪次法則的土壤,負責給出足夠的醞釀與蟄伏期,只有它們能夠為黑天鵝事件的時間點提供發生條件。
所謂黑天鵝事件,是指具備了一下三個特征的事件:
1.不可預測,具有意外性;
2.造成極大影響;
3.事后回頭看,覺得發生符合邏輯。
“黑天鵝事件”這個概念通常用來描述數次國際性經濟危機的源頭事件。但我覺得,樸素人生中也可以充滿黑天鵝事件。人生關鍵處只有幾步:生活只是少數黑天鵝事件影響的積累結果。
以我為例,我之所以長達二十年的使用效率手冊,是因為它一直在極大的滿足我對安全感的情感需求。當二十歲前路迷茫時,我用計劃告訴自己,我一定有未來。我用巨像和量化的條目描述未來,讓它們在我的想象中清晰浮現,為自己撰寫故事。這讓我充滿理想嗎?不,這讓我在情感上覺得方向性的安全——我是有燈塔的,那個大方向應該指向理想;然后,我把大計劃向下拆解,每天早晚我都會踐行并打鉤。這讓我覺得勤奮嗎?不,這讓我覺得我今天又為我的未來添磚加瓦,積下跬步,這讓我覺得格外安全——雖然今天我依然弱小不美,但是我為明天的強大美麗做了功課,我在路上。就像一個原始人類因為恐懼未來的饑餓而每天儲蓄一點兒糧食,每儲蓄一點,安全感就多一點,每個晚上,原始人在儲蓄完當天的定額后,終于可以欣慰的睡去。
在這二十年中,我從未試過比打卡更有效的安慰劑和安眠藥。但同時欣慰的是,長時間的積累,必須會帶來正向效果,我收獲了許多。我知道,無數踐行打卡的趁早星人已和我一樣收獲了許多,還會收獲更多。相對于依賴他人和依賴機遇或平臺,持續自我積累帶來的安全感最踏實,最少恐慌,一經獲得,從未失去。真要分析什么是這個時代人們的剛需,我堅定的認為,在飽暖之后,對自我安全感的需求,真的是剛需中的剛需。
打卡令人上癮,是因為自我安全感的獲得讓人上癮;在持續的打卡之后,感受的滿足還會再上一個層級——體驗到意志力的優越感。
你什么都沒錯,只是太弱——命運要我蟄伏,我就蟄伏。耐住寂寞,回山洞里,把功煉成。
如果不在這件事兒上費腦子,就得在那件事兒上費腦子。懶得費腦子實現愿望的人,最后不得不費腦子面對現實。其實,過窮日子,才最費腦子。
時代變了,每個時代都有其特征鮮明的紅人。這個時代的紅人特征是集中出現在社交媒體,都有自己的生意,都有語言或外表的辨識度,都敢用和善于表達并把核心觀點病毒式的傳播,并且互相之間經常認識,并且不定期有個人去紐交所敲了鐘。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創業英雄與神話的時代,英雄一呼百應,而神話在被描繪之后竟然會被兌現。我們就這樣張大嘴巴圍觀著一場場表演“求而得之”的真人秀,圍觀我們內心的夢想和欲望如何被他人逐漸實現。一個個現象背后,必有這個時代的本質,所謂“時尚”,既是一個時代的潮流。
“會不會離女生太遠了?”朋友又發來微信。
我停了幾秒回了他:“我最懊惱的事情之一,就是年輕時候,以為這些都離我太遠。”
一個人的核心人際積累在十人左右。
我只記得大概交往超過一年,我就不再頻頻贊美葉先生可圈可點的特質了。優點開始變成理所當然,住在一起之后,由日常生活啟動了真正的考驗。從每天早上開始,我就覺得哪里不對。我早晨習慣吃白粥和雞蛋,于是我自認為非常貼心的煮粥和雞蛋,在桌上擺好,葉先生吃了幾次說不愛吃,葉先生早晨習慣吃豆奶和麥片,有時候還煮好給我撒上葡萄干,我嘗了覺得太甜。反復幾次,我有種不祥的預感,不對呀,這肯定當不成親人了,我爸媽不這樣呀,我爸媽可是幾十年同吃了一鍋熱乎乎的早飯。
等到周末,差異更加明顯。由于我爸常年要求我周末早起學習造成了逆反,我認為周末就應該在家休息,睡夠覺,看書還是做家務要看心情體力,不化妝隨便穿,重點在于懶洋洋的隨心所欲。但葉先生認為周末應該早起把日常事務完成,然后要打扮漂亮出門去,參觀逛店見朋友吃好吃的,重點在于有充分時間去看新東西。
“星期一到星期五都要工作啊,工作是為了自由,周末需要自由。”
“工作是為了真正的life,如果周末都用來恢復周一到周五的累,等于還是沒有life。”
“到底什么才是你所說的life?”
“到底什么是你所說的自由?”
“自由就是按照我自己的意愿過周末啊! ”
“自由也有大自由和小自由,周末睡懶覺是小自由,特別小的自由,你想要的就是這么小的自由嗎?”
“我現在就先要小自由! ”
“那你想要大自由嗎?”
關于自由的辯論,我第一次發現葉先生好像從價值觀上懂我。我始終認為,無論多么小的日常瑣事,向上追溯都是價值觀投射的結果。在可自由支配時間的使用上,你認為什么是最寶貴的,你才會選擇去做什么。
交往第三年,當我們結婚的時候,我們周末的一天會這樣開始,早早起來他做他的豆奶麥片,我做我自己的白粥雞蛋,各自吃好,把家務完成,然后打扮漂漂亮亮出門去,參觀逛店見朋友吃好吃的,流出充分的時間去看新的東西。親人是后天的,當人們成為親人,不意味著成為相同的人,而是成為懂的人。有一些習慣調和了,一些沒有調和,但新的親人會帶來新的習慣,這些習慣會成為未來漫長生活中只有親人才懂得密碼。
這個世界,當我肥胖又庸俗不堪,當我放棄了我,就等于離開了你
我爸是在我十七歲時勒令我通過少吃飯來減肥的,不得不說那時候我真的是吃的太多,總會習慣性的吃撐,然后把吃撐誤以為吃飽。但吃撐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爸認真的與我探討——用自己的手,拿起勺子,挖起多少飯,放進自己的嘴里,以及何時制止這件事,到底是不是可控的?如果是,那我應該嘗試無控制,應該探索在咀嚼和飽脹的欲望之上,是否還有更高級的欲望叫作理性和自律。如果不是,那么我是否已經由自己的身材論證了我根本無法控制進食這件事,如果我連這件事都無法控制,那我十七歲以后的歲月里,什么事兒都干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