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一個人在房間靜座的久了,看著窗外的光影與樹木,一陣空洞與虛無感開始升起,全身開始綿軟無力,感覺到支撐身體的力量,由內而外的從細胞里抽出,再透過毛孔向外揮發漫延,直至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有時候會突然聽不見這世界的聲音,感覺身處的空間與時間都虛無飄渺一般,意識開始與當下有種剝離感,漸漸感覺不到周圍房間事物的存在。
如果偶然聽到小區里傳來孩子的叫聲,我會感覺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真的感覺好遙遠,遠到像是在夢境里。我覺得我的身體輕得沒有一絲力氣,就像游蕩在天上的一片云。急切的在天上觀望著,四處尋找那個遙遠聲音的出處。
孩子們的聲音持續傳來,我的意識像是進入到另外一個時空。那里也有一群正在玩耍的孩子們,這是夜幕降臨前,天空開始泛黑,世界一片灰灰的,但孩子們還未開始回家吃晚飯的一小段自由時光!那是一個讓我無法形容的,感覺有點疏離麻木的小村莊。
灰色的天空下,家家戶戶里透著桔黃色微弱的燈光,屋里的人如鬼影一般晃動。了了的炊煙與灰色的天空已融為一體。晚歸的人們推著自行車像是穿行在厚重的灰霧中。村里的豬狗雞鴨以各自的力量四處叫著掙扎著,想要打破這沉悶窒息的灰色。
一群小孩子在玩貓抓老鼠的游戲,他們大聲的叫著跳著,瘋狂的跑著。肆無忌憚的享用他們的童年。就像這個小區里玩耍的孩子們一樣,只是時間與空間不一樣了。
意識漫無目地的帶我來到這里。夜幕籠罩下,黑暗之中我看見一個小小的,孤獨的身影,滿眼的渴望與羨慕,卻又有點害怕不知所措的,站在那群孩子們旁邊。我的心突然一陣悲痛,剎那間淚如泉涌,盡管看不清那個小小孩清晰的面容,但意識的直覺毫不猶豫的肯定,那個小小孩就是我。童年里被壓抑的記憶與感受如已死去般的再次被喚醒喚醒。很深的悲傷從生命的底層,如厚重冰塊下的水終于找到裂隙般的泌出……
我的童年就像那晚灰黑的天空,濃得化不開的憂愁。我從小就沒見過我的母親,父親總是憤恨的說母親拋棄了我,在我半歲的時候,卷走了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我是被遺棄的小孩。小時候我不懂得分辯大人的話,對父親說的信以為真,所以我對母親也充滿了仇恨,在我的心里,母親的形象就是一個殘忍的,貪財的,不負責任的壞女人……
敏感,怯弱,自卑,羞恥與孤獨。從出生就被訂在了我生命的十字架上。
多少年過去了,我依然害怕童年的痛,所以我一直不去回憶,不去觸碰任何跟童年有關的話題,因為每想到一次,我的心就痛一次……
所以我選擇我是一個沒有童年,沒有故鄉的人!
雖然生存的創傷在我們生命誕生的一剎那就已經開始。原本純凈的靈魂里摻雜進對外面的世界最原始的恐懼。這種恐懼,害怕,擔心的感受在我們眸子里留下了影子,也在身體的記憶里刻畫上深深的烙印,短暫的年少總是鋪就生命漫長一生的底色!
所以我的虛無與空洞會如此強大……孤獨的能量是如此飽滿!
有人說成長不過是一段悲劇的開始……
我知道成長總是要伴隨著疼痛的。姓魯的老爺爺說過“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
人確實無法決定自己的出生,但在延伸的生命里我們終究要走出生命的底色!
一步,兩步……,我向那個畫面里小小的身影走過去……,每一步都像是穿越千年的等待,如此的渴幕與思念。整個宇宙都為我們靜止,只為此刻與你的相見……我來了,親愛的小小孩,你將不再孤獨無助。我們將永遠不再分離!
任淚流吧,這遲來的相遇,層層冰川,化為泉水,滋潤我們早已干涸的心田!
從此生命不再荒蕪,萬物皆因泉水的滋潤而蘇醒過來,一切又重生了……
童年曾是我生命中最恐懼與最不愿意觸碰的記憶,我知道那是我生命的源頭,但就是不顧一切的被我切斷,像是親手切掉自己的另一半心。因為鉆心般的疼痛,痛到只好揮刀自殘。原本以為已經切斷了,原本以為那一半已經死了,所以以為那里不會再痛了,只剩下一個切割后的窟窿。但多少次莫名的虛無與空洞,像一個無法跳脫的輪回,一次次將我拖進那無底的洞里!
我們都是從歲月深處走過來的人,生命也都或多或少的經歷了一些不為人知的苦痛。生活自有它復雜的底色,童年也并非全是天真爛漫,但不管你曾經歷過什么樣的童年,曾對命運有過怎樣的不滿與抗拒,我們終究是要與過去,與自己,與命運握手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