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大約是去年的某一個午后,我在收拾好房間突然覺得家里缺了一點什么,是了,大抵少了一盆茉莉,于是又悠閑去到家附近的花卉市場購花。我買花從不為了好看,雖然這也很重要,我只為那花能不能吃、好不好吃,茉莉多好,又白又素,如茶后口齒留香。
? ? ? 但究竟沒買到茉莉,對于我的養花技巧來說,茉莉還是嬌氣了些,于是另尋了一盆薄荷回家。那薄荷,比我想象中的茉莉還好,且不說泡水時清香宜人,若配上兩三粒枸杞,紅綠相襯更顯其青翠,偶爾在家做幾道秀麗的菜,配上薄荷再好看不過了。
? ? ? 薄荷真是好養,每早晨洗漱過后澆一瓢水,水一淋下去,透過蒼翠的葉子和繁茂的根,再潤過底下的泥巴,最后從花盆地下流出來,今日的功課就盡了,再不用去理會。每日行過這一事,薄荷的葉子就愈發茂密起來,一片擠一片,在陽光下青綠色最是好看,叫人滿心歡喜。若偶爾有事忘了澆水,薄荷便耷拉著頭,葉子的顏色會變得深一些,邊上發卷還有些枯黃,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好幾次看起來摧枯拉朽,一瓢水澆下來立即又好了。
? ? ? 寧愿做一株薄荷,每日只要一瓢水就夠了,人若賺得全世界卻丟了生命,這還有什么意思呢?不一定是最香的,也不一定是最美的,但愿在主人的眼中得到呵護就夠了,把生命過成一杯茶的樣子,滾水一潑茶味就散開來,各人在茶中或是補氣的或是提神的,各行其事,各品其味。
? ? ? 今日早起才聽說姚奶奶去世了,聽說她生病到現在一直惦記著,為了她能夠安生修養,順從她家人的建議沒去探訪,只是心里想念她。和他們一家的相識是在很多年前,那時我們家還住在樂山,同時帶了小朋友去小區的游泳池游泳,發現黃老師,姚奶奶的兒子正在看一本主內的書籍,弟兄姊妹們這才相認了。
? ? ? 所以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他們家查經,那時候或許是為了逃避上課和作業,查經也當作一種休息。高中輟學的時候剛好遇見黃老師辭職在家,我于是每天去他們家學習。那是他們家里剛添了小孩,媳婦正在坐月子,姚奶奶每天做進去的紅糖荷包蛋都有我的一份,她是個不善廚事的老人,做飯真是不好吃,她自己也這么說。她還說過很多話,在小區里面偶爾碰見、在周六晨禱回來,她拉著我說個不停,起先覺得她的方言很難懂,后來適應了,她的話中總是在講神的恩典。
? ? ? 她有一個好朋友,一位來宣教的姊妹。我一直很好奇她們之間怎么有這么多話題,更奇怪她們的交流完全沒有障礙。一位經歷了無數患難終得見神的中國老姊妹,和一位學歷頗高來自美國的女宣教士,她們的相交從來不受到發音的影響。我曾經和她們一起跪下禱告,在一個黃昏的沒有開燈的小房間里,她們用自己擅長的語言和發音,發出了同樣的呼求,在那一刻,主的女兒迎來了她們的天父。只是她們離開得太突然,一位因為簽證到期必須回國,再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離開樂山。另一位,之前還好好的人,突然就病了,沒過幾天,就離開了,主憐憫她,走得很安詳。
? ? ? 今日原本不打算落淚的,應該為她高興,她終于跑完了應當跑的路,回到了天父的懷里——她最想去的地方,那是將來我也要去的地方。我是否能像她們一樣,做一株小小的、單單屬于主的薄荷呢?每日依靠主所賜的水而被澆灌,在世的日子里,默默無聞地在某一個陽臺上,服侍的時候,被水沖泡,傾倒自己的所有。傷感只是因為暫時的分別,我在世的路程還有多遠呢,并不曉得,一株薄荷如果開始貪戀另一個花盆里的肥料,那每天早上的一瓢水就成了折磨。主啊,讓這個世界放開我,我原本只是一株薄荷、一杯茶,為什么有人說我是另一株薄荷的主人呢?這令我痛苦的謊言,在何時,才會離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