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不是小說的小說
? ? 他倆有個不成文的約定,在周末的晚上,作一次愛。即使她身體不放便時,倆人也要親熱一翻,親吻、撫摸,在忱邊喁喁私語。
? ? 但是,自從雙休日制度實施后,他倆作愛的時間被打亂了。
她單休,他雙休,倆人在周末的概念上產生了分歧。從他這方面看,周五是周末;從她這方面看,周六依然是周末。
愛的生物鐘在他身上發生了變化,提前了二十四小時。為此,倆人產生了摩擦。
? ? 確實,有了雙休日后,誰又能說清楚周末到底是哪一天嗎?
? ? 她百度了一下:每周七天,星期一為周初,星期二至星期五為周內,星期六為周末,星期日為周日。如果星期五為周末,那么星期六又該是什么呢?星期是一個天文用語,原并不是時間用語,所以,不能因為實行雙休日制,就把周末隨便移動位置。
? ? 她把百度上的解釋給他看,讓他確信,周末與雙休日無關,周末仍然是周六,而不是周五,他倆的約定依然有效。
? ? 通常,周五她上前夜班,回到家里已近午夜,疲憊不堪,許多時候都恨不得和衣倒在床上立即睡去。
? ? 他呢,由于周六是休息日,周五晚上的精神特好,精力特旺盛,荷爾蒙也猛增,急需做一場神魂顛倒的愛。
? ? 倆人商量,磨合。最后又產生一個不成文的約定:她先睡一覺,過了零時,到了周六,做一次愛。依然是周末做一次愛。但是,這約定成為泡影,不是她睡過頭,就是他也睡著了,美滿的婚姻里產生了陰影,一條鴻溝出現在倆人之間。
? ? 一天,她認為的周末——周六零時前,微信群上討論性的問題正酣,人類永恒的話題,小說家永遠的主題。零時一過,群員分分離群,作為動詞的“性”的時間已到,群員都從虛擬轉入現實,從備戰進入實戰。
? ? 過了零時,她認為的周末來臨,恰好是秋分。秋分,陰陽相伴,雷始收聲,蟄蟲坯戶,水始涸。他聽到了窗外南山的蟲鳴聲,結合群聊的主題,在屏幕上打下以下文字后撤群。
? ? 各位,秋天來了,窗外夏蟲還在齊鳴,它們趁著夏天消失之時,最后享受性的晚餐。人,何嘗不該如此?
? ? 從微信群撤離后,他進入WPS Office,打開里面的短篇小說集,隨機點開一篇,《蘑菇好滋味》,用軟件自帶的朗讀功能朗讀,這功能,對視力下降的他簡直是福音,美中不足的是朗讀的女聲機械單調,就像他與她作愛的體位。
? ? 機械單調的女聲響起:今天是他回來的日子。坐了近二十個小時的飛機,從美國到上海,再從上海坐兩小時的快客回家。到上海時他給我打了電話,說是最好一起吃晚飯……
? ? 她被打醒。她睜開眼,睡眼惺忪,支起耳朵,說,你在聽什么?什么蘑菇好滋味?
? ? 他沒回答,而是側過身,抱住了她。
? ? 機械單調的女聲繼續:街道拐角一個街燈光線照不到的地方,紋絲不動的一對年輕人兒緊緊擁抱在一起,重疊似雕像一般。他們吻在一起,在那個長吻里定住身形,周圍的世界不復存在,他們的靈魂在別處。可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們像是在黑暗中嘴對嘴做人工呼吸,極是有趣可愛。
? ? 他的手伸向她的乳房,急需性的實踐。
? ? 機械單調的女聲繼續:冬天早上,下過大雪,小男孩堆了一個大雪人,午夜十二點,雪人活了,小男孩激動莫名,帶他參觀自己的家。倆人還偷偷開走爸爸的車,逛了一圈回來還不過癮,直到雪人帶小男孩起飛,掠過薩克斯郡的寧靜夜色籠罩的茫茫雪原,直到海濱城市布賴頓,然后返回,趕在黎明破曉之前回家,倆人在院子里告別,小男孩回去睡覺,一覺醒來迫不及待奔出大門,卻只看見融化的雪堆,上面留著雪人的草帽……
? ? 她把他的手從胸前推開,說,累死了,明天還要上班。
他說:夏天已經過去,秋天來了,你總不想讓我們的關系也進入秋天吧。
她翻過身子。他親吻了她,讓她背朝著他。對此,他想往已久,但都被她否決。她說,正面進入才是人類。
為了她,他都不敢貿然行動,也懼怕失敗。今晚,日子特別,秋分前夜,他橫下一條心,不實施死不罷休。
? ? 機械單調的女聲繼續:
一條秋天的河。河兩岸是成排的柳樹。頭天下暴雨,漲水了。年輕的小媳婦要過河,但看著把碗口粗的樹枝、成堆的垃圾物旋卷而去的河面,不敢下河。沒多時,來了一個高大的漢子,漢子看了看河面,彎腰脫下長褲,穿條紅褲衩準備過河。小媳婦一聲大哥叫住了他:“背我過河好嗎?”
? ? 漢子抬頭,看到了離他不遠處柳樹下的小媳婦。
? ? “背我過河。大哥。”小媳婦的聲音里含著笑。
? ? “沒結婚的漢子,怎可隨意背女人過河。不背。”漢子回答的很干脆。
? ? “背我過去吧,不虧待你,告訴你一祖傳秘方。”小媳婦的話比剛才又軟了軟。
? ? “啥?”漢子生了些好奇。
? ? “背我過去,自然告訴你。”小媳婦的笑臉里藏著秘密。
? ? 漢子遲疑了一會,走過去,蹲下腰。背上多了一個柔軟豐潤的身體,漢子緊張起來,穩了穩,移動腳,往河里淌去。每步都小心翼翼的。上了岸,這有了涼意的秋里,竟讓漢子出了身汗。
? ? 摸了把額頭的汗,穿上外褲,再抬頭,小媳婦已經走出一段路了。漢子的聲音追過去:“秘方呢?”
? ? “野蘑菇湯澆飯,囫圇吞。”小媳婦糯甜的聲音遠遠地飄過來,夾著熱騰騰的蘑菇湯的滋味,粘附在秋天的河道邊,潮濕而嬌媚。小媳婦盈盈而去的背影在眼里漸漸消失,而“野蘑菇湯澆飯囫圇吞”卻留在漢子的心里,一留就一輩子。
…………
? ? 成功了!
她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叫聲吞沒所有窗外的夏蟲聲。他倆就像在疾風暴雨里奔馳。
? ? 她成了只剩一頂草帽的“雪人”。
? ? 清晨,他被手機鈴聲吵醒,他感到冷嗖嗖的,原來下了一晚的雨。
? ? 你明天來,好的。她的聲音。他知道是鐘點工打來的,要調班。周末是約定的搞衛生的日子。他聽到了雨聲,滴滴嗒嗒,滴滴嗒嗒。他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睡去。
? ? “鈴,鈴,鈴鈴鈴”的一陣刺耳的手機鬧鐘鈴聲響,不僅把他打醒,而且讓他的耳膜震蕩,心發顫。
? ? 鈴聲一刻不停地響著,他懶的起身,等它自行停止。但是,她設置的鈴聲是一直響下去的,除非有人把它關了。
? ? 鈴,鈴,鈴鈴鈴……
? ? 他焦躁不安,高喊一聲:老婆,老婆,把鬧鐘來關掉!
? ? 沒有回音,只有衛生間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以為她在解手,悻悻地起床,拿起手機,在屏幕上點了一下。鈴聲消失。
? ? 他心安理得的回到床上,又開始睡,并打開自己手機上的WPS,繼續聽《蘑菇好滋味》。
? ? 鈴,鈴,鈴鈴鈴……
? ? 他剛迷迷糊糊地要睡去,鬧鐘再次響起。
? ? 他又高喊一聲:“老婆,老婆,把鬧鐘來關掉!”
? ? 又沒回音,只有風打窗簾的聲音。
? ? 他再次悻悻地起床,拿起手機,在屏幕上點了一下。鈴聲再次消失。
? ? 他開始緊張起來,以為鬧鬼了,明明已把鬧鐘關了,怎么又響了。他心怦怦直跳,睡意全無。
? ? 他沒去關手機,任憑鈴聲響著。他先進了衛生間,里面沒人,只有窗簾在風中啪噠啪噠地打著墻壁。他走出房間,高喊,老婆,老婆,你在哪里?
? ? 什么事?發生什么事了?她的聲音從閣樓上傳來。
? ? 你怎么把鬧鐘開的這么響!他高呼。
? ? “咚咚咚”的腳步聲響起。她從閣樓上下來,聽到鈴聲,才知道發生了什么,說,你一定只點暫停鍵,9分鐘后又會響的,你要滑動下面的標志,停止標志。說著操起手機在屏幕上輕輕一劃,鈴聲消失。
? ? 他怒目圓睜,氣咻咻地盯著她。
? ? 她抱住了他,一反常態,嬌媚作態,說,與鐘點工打完電話后,我忘了把鬧鐘重新設置了,對不起。
? ? 他仍怒氣沖沖。
? ? 她把他抱的更緊,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昨晚那姿勢真好,我還想再來一次。
? ? 從此,他倆又有了一個約定,不成文的約定。
? ? 機械單調的女聲再次響起:
很快就到了辦證中心,人并不多,二三對而已,我指的是辦離婚證的,另一邊窗口同樣擠了二三對,是拿結婚證的。
? ? 所要的證件齊全,沒多少分鐘就結束了。我們走出了辦證中心的大門時,街對面的早點鋪生意還很火爆……
? ? ? ? ? ? ? ? ?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