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爆米糖

每到寒冬臘月,“打爆米咯……”一陣陣吆喝聲打破了小山村的寂靜,兒時的年便在這一聲聲炸爆米花的響聲中開始了。

那時,一聽到打爆米花師傅的吆喝聲,村里的孩子們就撒開腿往家里跑,纏著大人去打爆米花。各家各戶大人們便紛紛拎著米,拿著木炭,交給了打爆米花師傅,剩下一群孩子圍在左右等候。打爆米花通常是一師一徒,師傅輕巧地搖著一個黑乎乎圓鼓鼓的小鐵鍋,而徒弟則賣力地抽拉鼓風箱。幾個調皮的孩子總是等他們起身給爐子添木炭時,趕緊上前搖一下小鐵鍋,或者冷不丁猛拉幾下鼓風箱,體驗一把打爆米花的滋味。等到打爆米花師傅來驅趕時,大家便哄堂大笑,一窩蜂地四處亂竄,留下一陣快樂又滿足的笑聲。

小鐵鍋在旺旺的火上不停地轉著圈,打爆米花師傅眼睛盯著裝在鐵鍋上一個快速轉動的碼表,計算著到了時間,就示意徒弟停止抽拉鼓風箱。這時,我們都知道,爆米花要出鍋了。膽小的便捂著耳朵,遠遠地躲開,只聽見“嘭”一聲巨響,在一片煙霧朦朧中,白花花的爆米花裝滿了半籮筐。這時,主人熱情招呼大家自己抓著吃,孩子們便擠上去你抓一把,我抓一把,拼命地往嘴里塞,一個個鼓著腮幫子,一笑就趕緊用手捂著,生怕這樣的美味從嘴里溜走。

制作爆米糖的原料除了爆米花之外,就是用紅薯熬成的糖。打好了爆米花,糖也早已在紅薯豐收的季節熬好了。剩下最后一道工序就是踩爆米糖,踩爆米糖是全村人置辦年貨中的一件大事,全村人都參與。聽到要踩爆米糖,最開心的當然是孩子,他們當天晚上和大人們一樣,徹夜不眠。

祠堂里燈火通明,每戶人家準備好糖和爆米花,排隊等候。輪到自家踩爆米糖,就上前去把前段時間打好的爆米花放進一個大大的四方框里,再把早已準備好的糖放到一口大鍋里,等到糖滾燙之后,從鍋里飄出一陣陣甜滋滋、香噴噴的味道。兒時的我常站在鍋邊貪婪地聞著不愿意離開,直到被大人趕,才戀戀不舍得一步三回頭。等到糖漿燒開后,均勻地倒進四方框里,村里的幾個青壯年用大木棒不停地攪拌糖漿和爆米花。攪拌均勻后鋪上一塊干凈的塑料膜,大家趕緊把腳洗干凈,紛紛上去踩爆米糖。

此時屋外寒風凜冽,而屋里卻熱火朝天,忙碌的大人們大汗淋漓,一邊嘿喲嘿喲地喊,一邊快樂地開著玩笑,一片歡樂的景象。待爆米糖踩得緊實冷卻后,倒在一塊洗凈的案板(由臨時拆下來的半扇門充當)上,主婦們麻利地切成一片一片長方形狀,整齊地碼好。一塊塊令人垂涎的爆米糖總算出爐了,守在大人周圍的孩子哈欠連連,早就想睡覺了,但誰都不舍得先離開,直到吃上香噴噴的第一塊爆米糖,才舔著嘴角上殘留的糖甜甜地進入夢鄉。

制好的爆米糖常常被儲存在瓦罐子或蛇皮袋里,存放在大人睡覺的臥室或閣樓上,因為這種美味的爆米花,只有過年時才拿出來招待客人。也只有到那個時候,大人才允許孩子們吃上幾塊,解解饞。

時隔二十多年,我再也沒有吃到自家制作的爆米糖了,這種給我童年生活帶來新鮮快樂和美妙憧憬的“鄉村零食”,竟然成為了奢侈品。每到寒冬臘月,每到過年,每當看到超市琳瑯滿目的爆米糖,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黑黝黝的打爆米攤子,想起那時為了能在第一時間吃上爆米糖,等到半夜的甜蜜,想起那個生我養我的小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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