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癲子傳

何癲子,姓何名不詳,生于五十年代初,益陽人,混跡茈湖口沙頭一帶,以無賴和瘋癲著稱,常悉數路人,邂逅財主,憑借哭喪賣笑獨門絕技聞名一時!

其人耳目遍布各地,只要有某地有喪葬之事,無不有他不羈的身影——一雙邋遢不堪的軍鞋,一雙傲氣凌人的襪子,用紅繩做褲腰帶的褲子,頭戴遮陽帽,手握打狗棒,扛著碗筷衣物等裝備!穿梭在人群里,人人畏而遠之,手上的打狗棒搭配著污濁不堪的衣服褲子和亂而不雜的發型,世人皆以為是洪七公二代,到主人大門前大吼一聲“鄙人不是要飯的,不要把我當叫花子給打發了”“去去去,我們這里辦正事”“我是文化人,哎,你別動粗啊,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此時此刻,一臉正經地說“我可是來為死者送行的,你們誰也別想趕我走!”主人家無奈,在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怎么跟他拼無賴,跟無賴比的后果只有兩個,一個是比無賴更無賴,一個是無賴都不如!

在一次喪葬上,他在剛入土的墳前,倒地就哭,毫不顧世俗的議論竊笑,還未走近墳地,踉踉蹌蹌似是買醉的酒鬼一樣直往墳地倒,似是聽到了巨大噩耗一樣癱軟在地,往墳地匍匐爬行,嘴上悲痛萬分地吟唱著對死者的眷戀和痛惜!大聲再大聲,他要吟唱喪歌,邊唱還不忘邊親吻那片他深深愛著的養育著他的土地——墳地!絕望地,他扯出了臟亂不堪的衣角深情而又緩慢地擦拭著眼角差點擠出來的淚水,接著繼續哭喪!哭到深情處,還不忘要輕輕地羞澀地抽泣抽泣,直到眼淚鼻涕唾沫纏綿著飛流直下三千尺,主人家于心不忍,掏出十塊錢塞進了他的口袋,再不掏錢,估計死人都會詐尸了,從棺材里爬出來唱一句“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何癲子看到主人只塞了十塊錢到他的口袋,直接二話不說,從墳地絕地而起,走到主人家供奉祖宗靈牌的靈堂前,從口袋里掏出剛主人家給的十塊錢,往地上一飛,“列祖列宗有靈,有錢人不欺君子,這錢我不要,我不是要飯的,如果是有失禮的地方,在這里給你們叩頭賠禮”于是就地跪地,磕頭三個,個個扣地,個個虔誠!而后,在原地徘徊,收拾東西準備要走的樣子,其實只是在人群里游蕩,旁邊路人都在嬉笑,也有挽留說不走的,突然有人說了一句,“你不應該走,要是你拿出你的獨門絕技在地上打幾個滾,再叫幾聲,主人家肯定不會虧待你”,此時此刻,意識到問題關鍵鎖所在的他,迎上去跪地就是幾個響頭,對方是個年輕人看起來應該還是有錢人,磕了幾個頭后,開口一句就是,“老板有錢,賞小的幾個,小的給您磕頭了,祝您財源滾滾,一輩子都是福氣人,好人好福氣,您就打賞點吧”,這時候已經年邁近花甲的他跪著死死抱住了年輕人的大腿,似是不給錢不松手的架勢!無奈的年輕人只好稍微意思了一下,于是,感激涕零的他給這位年輕人再行了一次君臣的跪拜禮,溢美之詞不絕于口!很顯然這點錢怎么能滿足他?于是跑到靈前,上了香,又趴坐在地,哭喪著“媽媽娘啊我的媽媽娘~~~”有板有眼地哭喪起來,嘴里一直念念有詞,又是唱又是肢體語言,用手擲地,身子在地上不停蠕動!圍觀路人紛紛遞錢,也有人說哭了這么久,沒看見一滴眼淚,于是他站起來,抹了抹眼角“眼淚都哭干了呢,你看我也是六十多的人了,在親人面前我可是從沒吝嗇過眼淚啦,倒是你們吝嗇手里的票子”最后哭完,發現錢不夠湊整說差十塊,抱著靈牌死活不肯松手,說少了十塊錢,跪著邊磕頭邊說再拿十塊錢過來,還把手里的錢往一邊推,表示一點不夠,有人說”你不要我要了”,準備把地上的錢搶走,他也不起身奪,只是又轉身抱著靈牌哭喪了起來,無奈之下,只好又補上了十塊,心滿意足地他,把錢塞進口袋,理了理前面的香爐和靈位,吹了吹上面的灰塵,又退了幾步,往地上一跪,三個響頭,頭是不要命地往地上砸,誠意十足!不過還是有人逗他說磕得不夠響要重來,他來了一句“你的錢重給我就重來,誰怕誰”

如此無賴據說還收了徒弟,跟來一行有好幾個人,在他們面前就顯得相當強勢了,大吼一聲“你小子給我去倒杯水”,于是一小弟跑去倒了一杯水,只用右手把水遞給了他,這時他怒了“另一只手呢?另一只手被良心給咬了?”小弟無奈又改為雙手奉上!看到他被罵圍觀群里有人就說了他兩句,他就說“你看看,沒文化就這樣,不懂禮節不會說話,我就不一樣了!”

呵呵,其實誰信他是什么文化人?但是他真的是一個文化人,人們眼中的何癲子的其實是當年的準大學生,貨真價實的準大學生,可以手舞足蹈唱大戲,可以揮毫潑墨寫大字,出口成章,落筆成文,一眼就能看得出人們的喜怒哀樂之微妙變化,深知人情世故之輕重主次,你笑他瘋癲,他笑你看不穿!

附言:人傳言,他考上大學名額被別人當官的換給兒子了,家里窮查出來報官都沒用氣癲的,我們這邊白喜事都少不了它,那人對小孩子還蠻大方,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也有可愛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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