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

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茍且，還有看不懂的詩和去不了的遠方。

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茍且，還有遠方的茍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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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上這樣的文章和這樣的句子，無處不在，充斥耳目。

生活到底有多茍且？怎樣的生活才是茍且？怎樣的生活才算不茍且？

二十年前，從學校畢業但又不服從分配的我，背著行李站在陌生城市的街頭。不能像別的同學一樣打道回府，是因為在農村種地的父母不僅無力幫我找工作，我回去只能徒增他們的愁容。更重要的是，花錢上了學，最后又回了家，這樣傷父母面子的事情，我不會做。

那時候的生活，絕對是茍且的。我心中全部都是身體不好的母親，幼小的弟妹和瘦削的父親。我們的家不缺別的，就缺錢。缺上學的錢，缺買化肥的錢，缺看病的錢，缺還賬的錢......

我沒有什么職業規劃，不懂什么青春年華的享受和放縱，不會穿衣打扮，甚至忘了繼續對自己再教育，讓自己提升逼格。

我在一個小公司安定下來。我逼著自己學會了從來沒有見過的機器操作，學會了銷售，木訥如我，寒酸如我，土氣如我，也成了銷售冠軍。我能說我只是為了提成和獎金嗎？

這樣的生活，茍且嗎？我沒覺得。

我們每天把店面打掃的干干凈凈，干凈到自己都覺得心情舒暢。我們與客戶交流，讓他們傾聽各種音樂，選擇音響，達成銷售。閑著的時候，我們把最好的設備接駁上，音響，均衡器，調音臺，舞廳燈光，所有都啟動起來，會唱的唱，不會唱的就聽，就舞蹈，歡樂的很。冬天的時候，我們那個兩面通風的店面跟外面一樣寒冷，風嗖嗖地，我們穿著統一發的軍大衣，放著音樂跳舞取暖，照樣歡樂。

這樣苦的環境和工作，讓我和我的同事們，演變成了青春的變奏曲。我們還有一起錄制的卡拉OK磁帶，雖然聲音青澀，不成熟，但在里面唱的歌和說的祝福都是真心的。我們下了班一起去社區宣傳，現在大概誰都不愿意干的活，我們卻把它變成了練舞場，趁著青春的輕盈，趁著圍觀的人群，我們盡情跳舞，放聲歌唱。

多年以后，當我們再想起這段歲月，沒有人想到茍且，我們懷念的，只是那時的快樂，那時的勇敢，那一去不復返的青春。就連我自己，也忘記了那將大部分錢寄回家自己能不吃就省一頓的苦澀。

多年以后，那時的茍且，并沒有影響我們的發展，一起快樂的我們有的當了老板，有的成了高管，就連做家庭主婦的，也是幸福的讓人嫉妒。那時候我們所在的小公司，而今也成了大公司，當年的小老板成了大老板。

所以，暫時的茍且，先不必幽嘆。

說說我茍且的生活。

十六年前，我們剛剛結婚的時候，我拿著九塊錢的結婚證，和他靜靜地坐著。兩邊家庭的貧困，讓電視里看到的婚禮場面成了夢境，就連老家的拜堂成親都是無力舉行的。婚房和紅包什么的就更不用想了。

十六年前，還沒有“裸婚”這個詞，我們就先踐行了。時髦吧。

兩個人，在陌生城市，租房住，打工生活，茍且吧。

起初，生活的軌跡，都在工作和家庭兩點一線。孩子上了幼兒園，就多了一個點，還是一條線。我們生活的全部，都在孩子生活費、學費以及首付而后的每月的貸款上。孩奴和房奴的雙重人生，歷經了五到十年之久。

期間許多事，不能細講，比方說孩子連續二十多天的發燒，我獨身一人抱著孩子跑了二十多天的醫院；比方說我自己高燒去打針，在大雨里一手打傘一手扶著背上的孩子；比方說我急性腸胃炎在地上打滾熬到早晨把孩子送到幼兒園才去醫院，到了醫院就昏厥在地上。

比方說我在冬天水果貴的時候，每天只買一個或者兩個蘋果給孩子吃；比方說我在忽然的大風里，扔掉已經扶不住的自行車，把身體做成拱形，罩著孩子；比方說，我放棄休息主動加班只是為了加班費的時候......

因為，我怕看到這篇文章的你們，從文字里看出悲戚，流出眼淚。而這種現象，并不是我寫這篇文章的初衷。

我不能說，我在凌晨抱著孩子去醫院的時候，沒有過淚水，我不能說，我在節衣縮食的時候，沒有過怨言。

我過的這些茍且的日子，影響到我大妹妹在擇偶時，都引以為戒。說，太辛苦，太辛苦。

十六年后，結婚證仍然紅彤彤，沒有斑駁。因為生活一直在前進，因為愛唱歌的我，即使在淚水磅礴沒有音樂沒有麥克風的時候，也會想到唱歌！即便是在狂風暴雨中，丟了自行車，抱著我的孩子，也會想到！《隱形的翅膀》《陽光總在風雨后》《鏗鏘玫瑰》《飛得更高》......這許多勵志的歌曲，一直在我腦海里，縈繞盤旋。

十六年后，我雖仍然在私企里，境況卻好了很多；我住在自己溫馨的小家里，出行有專職的司機（老公）；女兒已經高過我，從小到大乖巧的，簡直不像個孩子。

十六年后，我們似乎沒有經過三年惆悵七年之癢，因為我們所有的時間都在建設生活，沒有太多時間鬧矛盾、打仗。迄今為止，我們仍然是最初的樣子。

十六年后，我仍然會在生日或者紀念日，收到大束的鮮花，也會在晚歸的時候，享受到溫馨的晚餐；我仍然是怕涼水怕洗衣液洗潔精的樣子，仍然是那個上街就有人站在左手邊的小女生；我仍然不用自己剔除魚刺，不用自己去掉肥肉，仍然可以咬掉瘦肉就把骨頭或者不喜歡吃的，都扔給他......

縱然，多年后，我們的生活看起來仍然平凡甚至卑微，但是我們并不覺得茍且。大千世界，蕓蕓眾生。哪有那么多的光鮮亮麗，哪有那么多的風生水起！哪有那么多的飛黃騰達，哪有那么多的寶馬香車？

大多數人，都在大家所說的茍且中度過。

大多數人，經過我這種茍且的生活。

有誰與我，把這茍且，一路唱著歌？

是夜，我用耳機聽著，我喜歡的歌。

突然想：為什么情歌幾乎都是憂傷的？為什么這么多人喜歡憂傷的情歌？為什么電視劇里的，主角都是曲折虐心的？而我們，為什么還喜歡看這樣的電視劇？試想，一味的贊歌有幾人品味？平鋪直敘的文章有幾人收藏？電視劇里的主角，一帆風順，步步高升，這電視劇還有拍攝的必要？

而生活呢？

而人生呢？

我們如果去不了遠方，也看不懂詩，但也不要盲目想象遠方，也是茍且。

即使生活都是糊涂的茍且，我們也要把這茍且——

變成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