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過后,淚流滿面

阿方一翻身,下意識縮了縮身子,猛然間醒了過來,將被子緊了緊,然后把枕頭邊放著的手機舉到眼前看了看時間,五點!隨即將手收回被窩,把伸出手的縫隙壓嚴實,嘴里嘟惱著:“他媽的,這破地方,凍球死個人了!”然后又沉沉睡去。

? 阿方是什么時候來到這個地方的,大概是在半個月前了,蘇州,一個在阿方印象中大約是四季如春、小橋流水人家的江南水鄉,不過到頭來小橋流水人家沒見到,四季如春倒是好像北方的倒春寒,春寒料峭,刺骨寒冷。

? 阿方,一個普通大學的大學生,寒假,跟隨舍友來蘇州電子廠打工!

? 阿方來之前算過一筆賬,四十幾天的假期,再加上過年時候的工資高一點,一個假期下來差不有六千多的工資,自己也可以換個好一點的手機,平時的花銷也會寬裕點。家里一個月一千的生活費剛好維持生活,要說有點其他的消費卻是有點捉襟見肘了。

? 隨著鬧鈴一陣陣的響聲,阿方和宿舍剩余三人也都開始起床,麻利的收拾好便去路邊等廠里的車,順手在路邊買一份早餐,然后坐半個小時的車去廠里,八點半開工。阿方的日常早餐是兩個包子加一個豆漿,方便快捷吃起來也快,吃完還可以在車上打個盹。宿舍四個人,一個是阿方的舍友小龍,其余兩個是長期工,大約四十來歲的樣子。來了將近半個多月的時間了,阿方和小龍其實與那兩人并不是很熟,上班不在一個車間,晚上回來也是隨意說兩句,一天的勞累使得不知不覺中便早早睡去。

? ? 阿方所在的車間是一個小型零部件加工車間,五花八門的零件,有長的、寬的等等,具體是一些什么零件?阿方不清楚也不關心。阿方主要任務是守著一臺機器,將一個個粗胚放入機器中進行加工,等加工好拿出來然后去質檢。比起小龍在另一個車間不停歇的制作手機外殼,阿方其實更喜歡這個活,將粗胚放入機器,然后開始等待,有的零件五六分鐘、有的十來二十分鐘,有時候遇到新的零件加工,往往先需要調試程序,工程師往往花費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去調試,在這些時間段里,阿方是沒事可干的,要么發呆、要么想著各種事。

? 守著機器的時候是很無聊的,阿方喜歡想一些事情打發時間,想什么呢,沒有規律,腦子里冒出什么便是什么,前程、學業、女孩、愛情、大自然、外太空等等,思維真是個奇怪的東西,人在原地不動,思維卻不知道飄到哪去了。阿方最喜歡想的便是把自己從小到大的經歷捋一遍,阿方談過一次戀愛,那還是在高一時期,想來確實是一段美好的記憶呀!不過已是物是人非了。

? 阿方是渴望愛情的,但也是畏懼愛情的。想到這,阿方最佩服的就是小龍了,小龍是那種很活潑、很有女生緣的那種人,從大一到大二,小龍已經追過好幾個女孩了,有拒絕的、當然追到的也有,小龍喜歡找女孩聊天,哪怕是不認識的,三兩天也混得很熟了。這次來廠里,沒過多久,小龍便和一塊工作的女孩打的一片火熱。阿方也有喜歡的女孩,但要說去表白,卻又會猶豫,是害怕或者有一些自卑,阿方也說不上??赡芫拖裥↓堈f的,想的太多,阿方總是想很多:對方是否會同意、兩人是否合適等等。小龍總是說愛情這種東西不能猶豫,考慮的越多,你便會退縮,可要是真像小龍那樣,阿方又做不到!

? 過年放兩天假,大年三十和初一兩天,阿方和小龍打算出去逛一逛。三十起了一個大早,叫上小龍便出門了。天氣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雨,阿方和小龍沒有目的的閑逛,很多店鋪都關門了,不過街邊擺攤的人倒還挺多,有了過年的氣氛。來了這么多天,除了上班就是睡覺,還真沒怎么好好看過這個城市,比起北方確實要溫婉許多,路兩邊的植物一直翠綠的,空氣濕潤。隔老遠就看到了一個清真寺,頗為大氣,小龍提議近前去看看,兩人沿著小道走到清真寺,阿方和小龍在門前看了看也不知道能不能進,最后還是沒有進去,寺旁邊是一條河,阿方便和小龍沿著這條河隨意的走。臨近中午的時候打車去了一個市場,在一家飯店要了幾樣菜就著米飯吃,吃完飯阿方和小龍便在市場買了點各式各樣的零食,留著這幾天吃。

? 晚上宿舍住的另外兩個老大哥提議一塊出去吃個火鍋,三十晚上開著的火鍋店很少,四人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家營業的火鍋店,點好菜,又要了一箱啤酒。兩個老大哥一個姓張、一個姓李,阿方通常叫他們張哥和李哥,都是因為過年工資高想多掙點錢而不回家的。菜過五味、酒過三巡便自然而然的開始聊天,都是過年不回家的人,情感便有了共鳴。這也是阿方第一次不在家過年,百感交集,喝著酒、聊著天聲音不知不覺變得哽咽起來。是呀,人吶!要想活下去、要想活的好,必然是離不開錢的,對普通人來說,怎樣才能有錢,努力打工、努力干活,到了張哥李哥這個年紀,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全靠一個人掙錢,所以誰敢休息,休息了那就是全家揭不開鍋呀。

? 兩天的假期很快就結束了,又進入了日常打工上班的節奏。初四的晚上,照例七點下班,還沒走出車間門便聽到有人喊集合,阿方跟著人群來到一個大車間,已經有很多人在前面站著了,阿方看見人群前面站著兩個人,隱約聽到旁邊人說是老板和老板娘。阿方有些疑惑,這難道是要開會、老板要講話,不過阿方覺得和自己沒多大關系,反正過幾天自己也就要走了。

? 老板是一個體型削瘦的中年人,不過人倒是挺有精氣神,等到大家集中的差不多的時候,老板提著擴音喇叭開始講話,無非就是一些關于生產、關于銷量的一些東西,阿方沒有興趣聽,就低頭玩著手機。過了好一會老板終于講完了,老板娘開始講話,老板娘穿著精致,長得也挺漂亮,阿方抬頭看著老板娘準備聽她講些啥。老板娘主要說了說關于衛生的問題,尤其是員工衛生問題,說她今天下午去宿舍看了看,結果門推開味道大的根本進不去,還說道有些員工身上味道大的離得幾米遠都能聞到,說到這老板娘用眼瞟了一下旁邊站著的幾名員工。阿方看到了那個眼神,那個眼神充斥著不屑、淡漠又夾雜著蔑視及嫌棄。阿方突然覺得胸口一悶,有些難受。

? 阿方失眠了,阿方已經好久沒有失眠過了,聽著其他人睡著的呼吸聲,阿方也想睡,可阿方就是睡不著,阿方腦海中不時浮現出那個眼神,那個眼神不像是看人的眼神,就像是看螻蟻、看一個極其厭惡的牲畜。阿方早就知道人與人是不平等的,可直到看到那個眼神,阿方才深切的體會到這個血淋淋的現實。卑微如螻蟻,是嗎?

? 阿方想到了一些人: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小龍又想到了很多人,旁邊機器的王大哥,大學畢業四年了,之前工作不順心,辭職了,現在在廠子里做著流水線工作,王大哥羨慕廠子里的工程師,一直想做工程師,一有機會就湊到工程師前去學習,時不時向老板推薦自己;劉阿姨,做夜班的,五十歲左右,兩個兒子都工作了,最近張羅著買房,劉阿姨也來掙掙錢,為孩子減少點壓力;張大姐和趙大哥,廠子里的一對情侶,明年五一結婚,每天商量著該置辦些什么家具、房子怎么裝修等等。阿方在想,怎么樣的人生才算是合適的,怎么樣的人生才能活的有尊嚴!

? 正月十五的前一天,阿方和小龍領錢、離廠。阿方打算先回趟家再去學校,小龍打算直接去學校。阿方一個人登上回家的火車,看著火車外的景色一路慢慢變得荒蕪,阿方暗暗給自己下了一個目標,一個哪怕終身也難達到的目標,一個哪怕粉身碎骨也要達到的目標。

? 閑來瞎寫,正所謂睡至二三更時凡功名都成幻境,想一百年后無少長俱是古人。想一些事然后做一些事,就是這樣。雙木非林,田下有心,憶往昔、期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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