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懶橘子
第18章/兩條路
滴水未進，瘦得失形的桃子喝了一點稀粥，能吃不就是有希望嗎？大家高興，包括桃子。
桃子又開始說笑，和護士打趣，和老爸犟嘴。屋外陽光燦爛。
中午12點，桃子有些不適。1點，更甚。下午3點，桃子上吐下瀉，一次，一次，膽汁跟著出來。
護士來了……醫生來了，體內傷口沒有愈合，引流管內血污不減反多。即刻復診！
桃子的嘔吐還在繼續，膽汁已?空。
翻江倒海要將腸子嘔出來才罷。扶著桃子的我胳膊一緊，桃子的頭掉下去，整個人癱了。
我唬一跳，差點松手扔了他，又慌忙使勁拽住。大聲叫喊：
“媽，爸，我哥暈了。”
老兩口就在身邊，聽到我的喊聲，一股腦擠進衛生間。
“別動，我來。”
桃子的身體輕盈似紙，一米七五的身高輕得似嬰兒，軟綿綿的。
想著桃子脆似玻璃的身體，想著他稍不注意就折斷的肋骨。此刻，就這樣攔腰兩截軟軟地耷拉著。我不知道他的肋骨是否承受的住，此刻他是否會痛？
痛？！可是他現在一點知覺都沒有！
門“哐”地被撞開，小茹驚慌失措直闖進來。神色緊張又小心翼翼扶著我將桃子輕放在床上。
體內垃圾得清理，引流管得重新換個位置，桃子必須重新手術。
桃子人事不醒。
老媽在病房外極度壓抑得哭，老爸不做聲任老淚橫流。
這樣的桃子能做手術？他受得了？能從手術床下來？能活著出手術室的門？
沒有時間猶豫，沒有可選的余地。
我和小茹將桃子送進手術室。渾身都在顫抖。我們的手捏在一起，抖如篩糠。
小茹是一直守在病房外的，靜靜地呆著，偶爾從我和老爸老媽嘴里獲取一點桃子的信息。
小茹不說話，只是流淚。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語。
時間真的難捱，定住了。
5點，“吱扭”一聲門開了。
一同蜂擁過去，看到醫生疲憊的但是興奮的點頭，心頭立馬輕松很多。
又等了40分鐘，桃子被送出來，只是沒有蘇醒。
他會醒來。
病房內，小茹又是擦手又是洗臉，完了靜靜地坐著握著桃子的手，看著。
桃子一動不動。
小茹握著桃子，開始絮絮地說：
“老公，都是我不好，你快點醒過來。我還有很多話要給你說。我錯了，真的錯了，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我都是把他當成了你。當時他說著你的話，你的語氣，你的神態，確實，一瞬間我把他當成了你，一個健康的你。我是完全被他唬住了。
我以為他就是你。可是接觸兩次，我發現，他根本不是你，他跟你差的太遠。沒有見識，沒有思想，人也無趣。我怎么能把他當你？我一定是中了邪了，原諒我，老公，老公，原諒我……老公，你一定要醒過來啊，老公。”
“老公，你一定要醒過來，一定啊。不然我會悔死。你要是不醒過來，我也不活了。”
小茹的眼淚一滴一滴滴在桃子手上。老媽哭得止不住，被老爸哄出去。
“你……”桃子的嘴巴動了動。
“老公！”
“哥！”
“桃！”幾個人撲過去。
“老公！”
桃子的嘴又動了動。小茹過去用棉簽沾點水給他干裂的唇抹上一些。
桃子用舌頭舔舔，接著說：
“你……怎么來了？”
“我不走，別趕我走，老公。”
“不是……趕，是給你……機會。你喜歡，我會給你打錢，帳，你不用管。你……看我，隨時就玩……完了。你走了，走了好。”桃子憋得臉紅。
“快別說了！”小茹提高聲音。
“11歲時，醫生就說，我……活不長，現在的我，每一天……都是……賺的。我很……滿意。你，跟著湊……什么勁！說不準哪天我就沒了。”
病房剛有的一點興奮又被壓抑下去。
“你多活一天我多跟一天。15年前，你就這樣說，現在我還不照樣跟著你？！”
“哥，你說什么呢？什么死呀活的，進一趟手術室，不會說話了咋的？”
病房內其余的人聽了我的話也跟著善意地笑了。
一周后，病房外的走廊，桃子在我和嫂子的攙扶下出來走走。
看到護士過來，桃子指著一左一右的我和嫂子，遠遠地打招呼：
“小張，你看哥這架勢咋樣？”
那護士笑著回答：
“桃子哥，說真的，你這架勢，嗯……撩咋咧！”
三禮拜后，桃子出院了。
那個人高馬大的技師，在桃子住院期間，將面粉廠打理得井井有條。生產銷售一絲沒誤。
這本是老實之人，老實之人也應該有做人的起碼底線。他給廠里原有的技師加速培訓，將技藝傾囊相授。
桃子回到家，技師不告而別。
桃子對技師的離去，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在工人給桃子舉辦的歡迎party上（桃子和工人還真是兄弟情深）桃子這樣說：
“我又從地獄鬼門關逛了一回。我這逛的地方一般人有錢還去不了（笑）是吧？不像香港澳門只要有錢，想去隨時可以去。
這地方，你就是有本事去，不一定有本事回來？是不是啊？（笑聲口哨聲）這本事我不外傳哈（大笑）所以說生死大事我很熟練。哦不，是熟悉。所以我總結，這人，在世一天就好好活上一天。
有兩條路，一條路拿來活，一條路拿來想。活的那條你就好好活，可著勁地活，拭錯?實踐；想的那條呢拿來遺憾，拿來幻想拿來意淫拿來好好想象。
平時沒事第二條也就晚上想想罷了，遺憾一下意淫一下也就罷了。千萬別當真。
真正屬于你的是第一條，其他都是虛的。所以抓住第一條——實踐。偶爾第二條——遺憾。記住：遺憾也是犯賤。”
桃子說完，陷入沉思，想起了什么。
工廠靜悄悄的，大家都在等待。等待桃子再次對人生做濃縮總結。
這些人，最不喜歡長篇大論，對于桃子的話，卻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桃子終于開口了：
“老實說，技師走了，我其實挺遺憾的。”
這句話有點讓聽客拿不定主意。拿出準備鼓掌的雙手不知道是該鼓還是不該鼓，有的高喊一聲“好！”覺得不對勁，又從最高音直接墜入虛空。
“好了，為我從鬼門關游玩歸來干杯！！”
“再來！為技師給我們工廠做出的貢獻干杯！！”
工人們群起歡呼，男人們的宴會開始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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