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坐在梳妝臺前的若雨,眉眼含笑,今朝坐在此處的若雪,頭上梅花簪,似淚珠晶瑩剔透。
十日前,邊疆傳來消息,離墨所率隊伍突遇敵襲,無一人生還。
“離墨,我只是做噩夢了,對不對,你說過婚期定歸的。”若雪三日不曾合眼,才意識到,姐姐不在了,是真的;離墨不在了,也是真的。“嫁衣已成,可嫁否?”那個說嫁期定歸的人,不在了;那個年少裝憨厚的小胖子,將芍藥視為珍寶的人,不在了;那個說不會讓自己再傷心的人,不在了。
若雪求父親讓她去邊疆,無論離墨生死,她都要尋到他。況且,她總覺著不是突遇敵襲那么簡單;父親似乎也隱隱瞞著自己什么。
若雪準備動身去邊疆的那日,許久不見的杜少云,竟來府中,像若雨出嫁前那般,留了意味深長的一席話。“邊疆,你去不去,都是一樣的了,你大哥傳來消息,他親自去查看過,離墨駐扎的地方,被放火燒盡,尸骨遍地,難分身份。”
“你父親不讓我告訴你,怕你惹出事端。我覺著你總歸是應(yīng)該知道的。離墨世子并非死于敵襲那樣簡單,連日應(yīng)戰(zhàn),本就疲憊,加之有人在他們的水中下了昏睡散,又突遇敵襲,后果可想而知。”
“端親王府看似繁榮,每任端親王才德兼?zhèn)洌x墨世子的民望有漸漸有蓋過太子之勢,皇上已經(jīng)容不下他。”
所以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嗎?若雪惱怒道,“他不是信,禍國殃民嗎,他不是召集天下能人準備制作長生藥嗎?我的醫(yī)術(shù),沒能救了姐姐,沒能救了離墨。毒術(shù)怎么能浪費了,你說,我給皇上姑父,制長生藥如何,讓他活的久久的,清醒得看著他的江山易主,卻動不了,說不了,如何?”
渾身陰沉的若雪,讓杜少云害怕,那年,笑著說報恩不必,有緣自會相見的女子,如今再無笑顏;那年含羞說是我,彈奏長相思的女子,香消隕落;那年自告奮勇隨他去林府提親的男子,生死他鄉(xiāng)。
杜少云想起,離墨出征前就告訴自己,若想保若雨的孩子順利生產(chǎn),必須設(shè)法讓皇上早日退位。或許,天子之心,他早就有所察覺,卻沒料到皇上會狠到不顧邊疆安危,不顧一軍性命也要置他于死地。
他當時曾問離墨,那支持太子還是六皇子。離墨說,看似六皇子更受寵愛,但必是太子,六皇子的母妃是前朝后裔。而若雪說的易主,是六皇子吧,機靈如若雪,在外多年,她是知道六皇子的。若雪怕是從來都有著這樣的鋒芒,她的鋒芒,安穩(wěn)則隱于之后,悲痛則現(xiàn)于當下。
皇上,是該退位了。
那日,若雪一夜未睡,煉制“長生藥”;林府燈火通明,杜少云跟隨太子深夜來訪。
身著明黃色衣服的太子,性情不似皇上。從小皇后真心護他,父皇看似寵他,別的皇子暗地里欺負他,別的妃子背地里置他于兇險。若雪爺爺授他孔孟之道,離墨教他隱住鋒芒,孱弱裝病平安長大。
他以為,父皇只是有些老了,未曾想若雨因父皇信奉的謠言而死,離墨死于因父親的疑心而亡,忠臣烈將,位高權(quán)重,是不是都會漸漸死于疑心。杜少云說,孝義已經(jīng)兩難全,這天下若再由父皇掌管,該是怎樣的場景。
所以,他來了。
一布衣書生,身背斷弦琴,行走于天下,每到一處,總是對著琴自語。“若雨,你說想像若雪一樣,自由來去,我?guī)е弑檫@大好河山,可好。”
“那日,太子在林府替皇上道歉,若雪沉默許久,我想她也是不愿看離墨用命換來的平和再次淪為混亂。你說你的妹妹從來都是善良的,她卻也是執(zhí)著的,皇上退位的第三日,你大哥傳來消息,說離墨率領(lǐng)的軍隊中有人生還,那人說火起時風(fēng)沙也起,他所處的位置恰好被卷走,所以有些人死了,有些人可能還活著。若雪不辭而別,留下書信就離開了,母親說讓她去吧,至少能讓她心存希望。”
邊疆風(fēng)沙彌漫,一紅衣女子,頭插梅花簪。芍藥居,供過路之人歇腳停歇,有病她贈藥,有求她送毒,離開之人,必得帶著一張畫,畫上有一俊美男子,聽說,那是老板娘的夫君,前段時間風(fēng)沙卷起時不知去向。
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