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帶著父親和孩子到開封看菊花。途中想起和溫習了很多有關菊花的詩詞。發現了一個普通的而又有趣的詩詞意象。什么意象暫且買個關子。先談下這次旅途中的主角,菊花。
菊花作為花中四君子之一,以之獨立寒秋,隱逸而不與群花爭艷的清麗脫俗之君子氣度成為詩詞意象世界中炙手可熱的超級偶像。唐以后的文人沒寫過關于菊的詩詞的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個詩人詞客。
菊花之所以會成為詩詞意象中的超級偶像是有原因的。首先,菊花生的好,要顏值有顏值,要身材有身材。隱逸田園派開山祖師,菊花超級代言人陶潛贊“秋菊有佳色,浥露掇其英”,李商隱也稱,“暗暗淡淡紫紫融融冶冶黃。陶令籬邊色,羅含宅里香。”蘇軾也說“輕肌弱骨散幽葩,更將金蕊泛流霞”;李清照說“秋漸闌,雪清玉瘦”、、、、、、這些詩詞界大咖們俱都描摹菊花之美。然菊花美則美矣,卻不以姿色取媚。用現在話說,就是本來可以依靠顏值吃飯,卻偏偏靠其素雅堅貞的品質贏得幾乎所有文人的欣賞和贊嘆。菊花以“百花殺后我花開,我花開時都嚇殺”的君王姿態恰逢其時,在百花枯萎的秋冬季節不畏寒霜欺凌,錚錚玉骨,傲霜怒放,其“寧可抱香枝頭老,不隨黃葉舞秋風”不隨波逐流的孤傲之氣態,再加上有避開明媚春天時節不與百花爭艷之高風亮節,終于贏得陶潛的青睞。幾百年不紅的境遇終于打破。大詩人陶潛寫詩贊道“芳菊開林耀,青松冠巖列。懷此貞秀姿,卓為霜下杰。”最終,菊花憑借其羞盡百花的顏值和其不畏霜寒欺凌,勇敢反抗的精神,不媚俗,不與百花爭艷的高風亮節,被歷代的文人們賦予極高的精神象征,成為后世詩詞意象界的一個超級大咖。
菊在詩詞意象界早就出現,但一直名聲不顯,只到屈原的“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千古”“夕餐秋菊之落英”才開始露臉于詩詞世界,然而卻一直不溫不火,沒有紅起來。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六百多年,陶潛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千古大作,賦予菊花以隱逸的品格,再加上陶潛的賣力贊頌,卓為霜下杰,遂使菊花名聞天下。辛棄疾《浣溪沙》云“先有淵明始有菊,若無和靖即無梅”曾鞏也說“自從陶令酷愛尚,始有我見心眼開。”楊萬里,《賞菊四首-其三》云:“菊生不是遇淵明,自是淵明遇菊生。歲晚霜寒心獨苦,淵明原是菊花精”。由此可見,人生之遇合,遇貴人非常之重要,沒有貴人相助,即使生的再好,品格再高潔,無貴人推介,無大腿可抱,終是默默于眾。而當時,梅、蘭、竹、荷花、牡丹之屬還聲名不顯尚沒有遇到提攜他們的貴人。
可見大腿真的很重要啊。布衣也想找個大腿抱抱,不知道那位大神能看得上俺的骨骼精奇,五短身材,矮窮丑胖,把俺驚為天人,照拂一二,令俺名揚村里,心愿已足,死而無憾矣!愿上天賜個大神給我,讓那些多毛的大腿來蹂躪我吧!
各位看客們,不要管我的瘋語,雖然抱大腿是布衣一生追求的夢想,但是勞其一生,人至中年,依然沒有得到大神賞識,纖纖細腿都沒得抱,況粗腿乎?人生一悲也。但是布衣的這篇文章不是講抱大腿的,也不是講菊花如何贏得陶潛的青睞,又如何混入詩詞意象的上流社會,吸粉百萬,贏得萬千寵愛,成為詩詞意象界光環加身的大咖的。這些菊花的發跡史早有很多小報、大報、磚家、叫獸們將其歷史淵源、出身哪里、品種幾何、習性怎樣、、、、、、里里外外研究了通透。布衣再寫就是拾人牙慧,嚼人剩飯,殊是無味。
布衣眼光自詡獨特,一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的心臟是熾熱的,在前往開封賞菊的途中,無意間發現了一段驚艷了時光,驚絕了歷史也驚艷了詩詞世界的愛情故事。布衣冒著被菊粉萬千唾棄粉身碎骨的網絡暴力,要大膽爆料菊花的隱秘愛情史。不知道大家發現了沒有,自陶淵明采菊東籬以來,凡是菊之所在,必有籬相伴。菊籬之間,有奸情!
自陶淵明以來,種菊,賞菊,詠菊,畫菊,蔚然成風,成為雅事。“自淵明妙語一出。世皆師承之,可謂殘羹剩腹,沾溉后人多矣。”所以詠菊之詩詞甚多。簡單羅列如下:
秋叢繞舍似陶家,
遍繞籬邊日漸斜。
不是花中偏愛菊,
此花開盡更無花。
——元稹
可嘆東籬菊,莖疏葉且微。
雖言異蘭蕙,亦自有芳菲。
——李白
是節東籬菊,紛披為誰秀。
——杜甫
移家雖帶郭,野徑入桑麻。
近種籬邊菊,秋來未著花。
——僧皎然
愛菊高人吟逸韻,悲秋病客感衰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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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君相憶東籬下,擬廢重陽一日齋。
搖落廢井梧,荒涼故籬菊。
眼暗頭風事事妨,繞籬新菊為誰黃。
籬菊潛開秀,園蔬已罷鮮。
——白居易
為報使君多泛菊,更將弦管醉東籬。
——岑參
只饒籬菊同時出,尚占江梅一著先。
——陸游
繞籬尋菊,菊猶遲、舍北芙蓉渾未。
卻是小山叢桂里,一夜天香飄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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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有多情籬下菊,待西風、不肯先開了。
——劉克莊
九月霜秋秋已盡。烘林敗葉紅相映。惟有東籬黃菊盛。
——歐陽修
菊暗荷枯一夜霜。新苞綠葉照林光。竹籬茅舍出青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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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隼橫江喜再游。老魚跳檻識清謳。流年未肯付東流。黃菊籬邊無悵望,白云鄉里有溫柔。挽回霜鬢莫教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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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山今何有,秋雨荒籬菊
——蘇軾
城上啼烏破寂寥,思君何處坐迢嶢。
應須綠酒酬黃菊,何必紅裙弄紫簫。
落木云連秋水渡,亂山煙入夕陽橋。
淵明久負東籬醉,猶分低心事折腰。
——王安石
碧水驚秋,黃云凝暮,敗葉零亂空階。洞房人靜,斜月照徘徊。又是重陽近也,幾處處,砧杵聲催。西窗下,風搖翠竹,疑是故人來。傷懷。增悵望,新歡易失,往事難猜。問籬邊黃菊,知為誰開。謾道愁須殢酒,酒未醒、愁已先回。憑闌久,金波漸轉,白露點蒼苔。
——秦觀
秋已盡,日猶長,
仲宣懷遠更凄涼。
不如隨分尊前醉,
莫負東籬菊蕊黃。
——李清照
路傍人怪問,此隱者、姓陶不。堪黃菊如云,朝吟暮醉,喚不回頭。縱無酒成悵望,只東籬、搔首亦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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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歲有黃菊,千載一東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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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水生光,遙山聳翠,霽煙深鎖梧桐。正零瀼玉露,淡蕩金風。東籬菊有黃花吐,對映水、幾簇芙蓉。
——辛棄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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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籬詩詞,自五柳以來,詠者甚眾,歷代騷客皆有菊籬篇章。布衣僅僅列舉的這些作品不足其實際之萬一。
菊籬是故國,菊籬是故園,是詩人情懷,志向,相思,離愁、、、、、、等等情緒之所依。田園山光中菊籬是悠閑隱逸的景致,與自然合一,物我兩忘;相思送別鄉愁中菊籬是故人是故園,使詩人心有所托,情有所系。菊籬這組意象的存在,成就了無數的詩詞,確確實實驚艷了詩壇,也驚艷了時光!
有籬的地方就又菊,有菊的地方就有籬。二者相親相愛,如膠似漆,羨煞詩詞中所有的意象CP。可以這么說吧,菊所在三米之處,必有籬。不管是東籬,籬下,繞籬,菊之所在,籬之所存。而東籬之下竟成菊之專屬。你還敢說菊籬之間沒有奸情?
菊籬之間的愛情應該開始在終南山的眼光里。
當是時,菊籬相伴,共聚田園之中,可謂青梅竹馬,兩小無嫌猜。你傲風霜,驚艷了陶潛,也驚艷了終南山,我筑藩籬護你周全,隔離尋芳之客的攀折,阻攔牛羊之屬的饕餮欲望。萬年的一悠然,千年的南山一回眸,竟在詩詞世界相伴千年,天荒地老,天涯海角。你榮耀芳華絕世,引無數腦殘粉競折腰,我緊守藩籬,為你營造一溫暖家園;無論你走多遠,菊之所在,家之所存。如此癡情癡戀,一愛千年,流放百世。你們敢說菊籬之間沒有愛情?
菊花因陶潛名聞天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而籬卻甘愿作為配角,默默出現。陶淵明以后的文人貌似都接受這樣的一組意象,種菊賞菊詠菊贊菊畫菊中都有意或者無意的將之共同組合,演繹了一首首驚艷了時光,驚艷了歷史的詩詞,畫出一幅幅淡雅空靈的畫卷。
菊和籬就是詩詞世界的一對CP,娛樂界的神仙眷侶。二者結合,發生了強烈的化學反應,讓人讀著舒服,感覺雋永,回味無窮。
詩詞中的CP的意象有很多,但是菊籬CP卻是深得人心。這菊籬的CP組成的源頭源于陶淵明。陶淵明作為菊神,其將菊籬組合帶入飲酒系列的大作中,悠然見南山,名絕千古。淺顯的語句卻是道不盡閑逸空靈之韻,令人心生羨之。優美的閑逸的田園風光,人與自然和諧相融的氣象,菊籬cp居功甚偉,為陶淵明的偉業添磚加瓦。而菊花一舉揚名,掀起詩壇中賞菊詠菊的風氣。或許,菊籬就是這樣在無意間和陶淵明的閑逸的隱居生活中融合到了一起,不著痕跡,自自然然,然后在陶淵明的詩詞世界中綻放光彩。菊籬cp自菊神始,妥妥的官配無疑,然后再加上后世無數文人菊籬粉的熱炒,組成了一對傲視詩詞意象界的神仙眷屬。
從某種角度講,菊花屬花中四君子,地位尊貴,代表著隱逸之風不畏霜寒之氣節,卓爾不群之風度,詩詞界屬于金字塔頂端的貴族存在,而籬,卻是竹子、蘆葦、雜枝組成,地處城郊或者荒山野嶺,地位卑下,處于社會之底層。在最早的意象中都是實指就是籬笆,只到陶淵明之后,籬開始有家園的含義,疏籬代故國、故土、故園以寄托詩人的憂思,鄉愁和懷念的情緒。籬的意象是隨著菊的走紅而走進我們的視野的,所以在很多情況下都遭到忽視。所以呢,在很大程度上,菊籬之愛就有了一種屌絲逆襲女神的意味。籬在很多情況下都是起到保鏢、保姆、和支撐的作用,默默當著陪襯,維護菊的安危。從愛情角度講,籬絕對是良伴,能給菊以家園的守護,你負責貌美如花,我護你周全,家的溫暖永遠都在。
所以,我們應當將菊籬當成一對神仙眷侶,其愛情雖無轟轟烈烈的故事,但貴在清新,堅貞,始終如一。二者的組合令中國的詩詞多了一個特殊的審美內容,成為田園般的隱逸風潮,歷久不衰。
菊籬兩個意象存在的詩詞,成為一種獨特的審美符號,驚艷了唐詩宋詞,豐富了詩詞世界的審美層次和內涵!
菊花和籬笆,一者高貴,一者卑下,二者的組合給我們的詩詞世界涂抹了一道靚麗的色彩,驚艷了時光,驚艷了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