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桃花續寫(三十五)非卿不娶

鳳九換了個姿勢接著依在石桌之上,手中把玩著的破云扇轉了不止一圈,一臉的漫不經心。東華倒也不急,只是淡淡的側眸看了看身側的小丫頭。鳳九尋思著此刻回正殿尋師父,怕是連半個影兒都找不到了,不由得心很是中惆悵。東華輕輕晃了晃手中的茶,并未言語,只是眼底染上了一層笑意,這小丫頭還有心思想著墨淵?還真是迷糊的緊,墨淵與折顏想必是想把她支開,又苦于不知道往哪里派這小姑奶奶,這不就只好把鳳九給他送來了。東華略略垂眸再次品了口茶盞中的清茶,緩聲開口 "本帝君與那妙月之間委實是沒有什么,鳳九,你這場棒打鴛鴦的大戲倒是白白浪費了。" 鳳九聞言輕輕勾了勾唇角,眼中帶著些溫潤美好和點點星光,清淺的笑了一聲 "我知道,我知道,帝君說的鳳九都信。" 東華一怔,不定聲色的打量了一下自己對面的小丫頭,她眼底帶著純凈與清澈,又摻雜著些許似迷霧般的朦朧,讓人一眼望不到邊際。鳳九閑閑散散的扇著手中的破云扇,隨意的開口言道 "天后娘娘估摸著還有月余就要生產,洗梧宮人多口雜,不適合我這散漫慣了的性子,所以我過幾日要去帝你那借住。" 東華瞇起眼眸看著鳳九一張白皙好看的小臉,這四海八荒敢這么吩咐他的,怕是也就只有眼前這位了,白淺臨盆在際,夜華日日寶貝著,若細論起來,這白淺腹中的孩子該是鳳九的表弟或表妹,這鳳九這小丫頭惦念著也是合情合理。不過他也真是喜歡她這副強買強賣還一臉自然的樣子,東華還真就很吃這一套,誰讓她叫白鳳九。鳳九再次轉了圈手中的破云扇,輕聲問道 "滾滾的大名喚做什么?" "白逸辰 。 " 鳳九又重復了幾遍,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東華沒再理睬這個神游的小丫頭,緩聲開口道 "本帝君過會去與折顏在前殿議事,你莫要隨處亂跑。" 鳳九微微垂著眼眸,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眨著,像蝴蝶一般。東華見鳳九這邊沒什么問題了,便站起身來,清冷的紫衫背影消失在長廊盡頭,漸漸看不見。

鳳九身子懶懶的靠在這西海寢殿之中的軟榻之上,一只手里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破云扇,臉上一片淡然祥和,像是午后的一幅水墨丹青般美好。白逸辰毫不猶豫一抬腳的邁進大殿,開門見山的便開口對鳳九言道 "娘親,我要娶離應兒。" 鳳九一驚,緩身從榻上站起,臉上帶這些不敢相信,又重復的問了一次 "你說什么?" 白逸辰很是堅定的再次重復了一次 "娘親,我說我要娶離應兒。" (播放音樂愛慕,陳國樑出版的,特別有感覺。) 鳳九直直的望著自己面前估摸著十五六歲的白逸辰,嘆了口氣,一向清淺的嗓音里帶著絲急促 "滾滾啊,離應兒性格如此剛強,她會甘心做一個男人的妾室嗎?只怕不出半年,整個九重天將天翻地覆。" 鳳九對面的少年輕輕勾了勾唇角,掩著笑意再次開口 "看來娘親比我更了解離應兒的個性,既然如此,又怎么會說出納妾兩個字呢?" 鳳九再次懵了一下,極淡的的蹙蹙眉,不解的追問道 "你的意思?" "我要八抬大轎迎她進門,娶她做我的妻子。" 鳳九眨了眨一雙淡定了幾萬年的眼眸,極淺的嘆了口氣,臉色沉下幾分 "白逸辰 。" 一邊抬起手中把玩已久的破云扇指著眼前的少年,厲聲開口質問道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 少年如玉,挺然而立的站在鳳九面前,毫無畏懼的說道 "我知道,離應兒乃是翼界公主,但是我有把握說服父君,讓我娶她進府。" 鳳九垂下眼眸,面上染上幾分不悅 "你父君乃是昔日掌六界生死之人,他會允許你娶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子嗎?" 白逸辰輕笑,毫不在意的看了眼鳳九 "這不是還有娘親你嘛。" 鳳九面上怒意緩和了幾分,無奈的笑笑 "說來說去,你算計上本上神了?" "父母養育之恩,我等斷不能忘,我也不會為了婚事和你們起爭執,那是大不孝,但若要我娶妻生子,就必須選合我心意的人,否則我誰也不娶,寧愿枯守一生。" 鳳九看著面前這個堅定不移的少年,眸色一緊,離應兒乃是翼界皇族,天族和青丘又怎么能有婚配的道理?

(播放音樂倔強,陸國樑出版的) 鳳九一雙眼睛直直的看著面前的少年,一邊靜靜地重新坐在軟榻之上。"娘親,這不是任性妄為,這也不是借機脅迫,我只是想告訴你們我的想法,您應該知道,我說的出就一定做得到。" 鳳九穩了穩心緒,不輕不重的一下下扇著手中的破云扇,深吸一口氣再次清淺的說道 "就算,我能幫你說服你父君,但離應兒她乃是翼界公主,將來是要繼承胭脂翼君的位子,這你又打算怎么辦?" 白逸辰略一皺眉 "這個我自有辦法。" 鳳九再次看了眼眼前的少年,離應兒是她一手帶大的,什么脾性她白鳳九更是最清楚不過,鳳九當時只是覺得孩子們小,喜歡這東西不過也就是一時新鮮,這怎地現在竟要談婚論嫁?大紫明宮和天族那是不共戴天之仇,再過多少年都不可能有什么改變,這白滾滾擺明了不就是往火坑里跳嗎?鳳九閉了閉眼,沉沉嘆了口氣,再次苦口婆心的開口 "滾滾啊,離應兒幼時為了習字,三更睡,四更起,為了贏一場比賽,苦練穿針四個時辰。一個如此有恒心、有毅力的人,對自己都如此狠心,更何況對別人呢?如果有一天,你辜負了她……" 鳳九話還沒等說完,白逸辰便緩聲接道 "娘親,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我是真心喜歡離應兒,也愿意接受她一切,她的好,她的壞,她的愛恨強烈,她的恩怨分明。我白逸辰從不輕易立誓,但如若我娶了離應兒,我定會對她一輩子好,絕不辜負她。" 鳳九再次輕聲追問道 "滾滾,你有沒有問過離應兒,她愿意嫁給你嗎?" 少年想也不想便回道 "哪怕她的心是一塊冰,但我也會用真心去暖,我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傾心于我。" 鳳九再次沉沉的看了白逸辰一眼,揮揮手示意他下去,白逸辰會意,再次行了禮離開。

鳳九將手中的破云扇放在檀木桌上,扇柄與桌面相碰,發出清脆的一聲響。離應兒性子倔強剛烈,不服輸,寧折不彎,這小丫頭自小長在她白鳳九身邊,怎地到最后連性子都像極了她。鳳九略帶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合上眼瞼,思緒漸漸靜了下來,翼界與天族不可能有通婚之道理,前車之鑒玄女血淋淋的擺在眼前,再者言,白逸辰的婚事從他出生那一刻起,就不是他自己的事情,太晨宮的少主,怎能求娶翼界公主?怕是連天君姑父那里都不會同意,離應兒根本不可能作妾,小丫頭的身份在那里擺著,再者言,以她的性子,作妾對她而言,怕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鳳九現下多多少少的有些震驚,這種滿腔熱血醞釀出的一腔孤勇的純粹愛意,她也有許多年沒見過了。離應兒的婚事也更是涉及到整個翼界的興衰與未來,這兩個孩子縱使身份再怎么尊貴,將來也是要為聯姻做準備的,如若硬把他們綁在一起成婚,怕是這三界乃至四海八荒都要亂上一亂。大紫明宮的四大長老不可能同意這門婚事,天族與擎蒼昔日里那是何等仇恨,翼界至今和魔界與青丘一樣,并不臣服于天族,明里暗里多少雙眼睛盯著翼界,眼下太晨宮少主白逸辰要求娶翼界小公主離應兒?這不就間接性的等于翼界臣服于天族?翼界怎么可能會甘心,婚姻對這兩個孩子而言,絕非兒戲,也容不得他們去選,胭脂這翼君位子眼下坐的尚穩,但又有多少翼界中人想將她置于死地、再立新君?鳳九重重的將手里的茶盞放在桌上,滾燙的茶水濺到她的手背上,她卻渾然不覺。鳳九再次揉了揉太陽穴,眼皮卻也止不住的突突的跳著,心緒怎地也穩不下來。這兩個孩子是她白鳳九看著長大的,兩人打小相識,青梅竹馬的感情讓人羨慕的不行,但鳳九真是萬萬沒想到白逸辰和離應兒會來眼下這么一出,但這兩個孩子的個性鳳九又都甚是清楚,說得出就肯定做得到。翼界若有意讓離應兒繼承大統,那眼下這個時候就該立她為儲君,大紫明宮的皇族只剩離應兒和胭脂兩人,翼君這位子恐怕早就被人窺探已久,離應兒這丫頭若是在這時候出了什么差錯,四大長老必然直接將她逐出大紫明宮。離應兒是鳳九寵慣著長大的,但大紫明宮的黑暗面,應兒不可能一輩子也看不到。她還當真的覺得這兩個孩子的婚事還真是…半點也由不得自己,她白鳳九還真就幫不上忙,三界關系的平衡可不是那么好維持的,眼下若是要為了一對癡情男女打破,那天族定然敢殺了離應兒,到時候怕是大紫明宮更會借機出兵天族,鳳九有些不敢再細想。這若是仔細回憶起來,她也有月余沒見到小離應兒了,一切還是等鳳九見到了那小丫頭再細細作一番打算吧?!缎】蓯蹅円魳房梢酝A?。》

(播放音樂青丘一脈,希瓜音樂出版的。)東華端坐在高塌之上,品著手里的一盞清酒,面色清冷如常。折顏抬眸看了眼自己的老友,不由得發自內心的感嘆,他們昔日的天地共主東華帝君,這輩子怕是跳不出鳳九的手掌心了。墨淵與折顏東華難得一聚,幾人坐在一起自是頗為罕見的一景,于是便都難免又都多喝了幾杯。東華淺淺的抿了口杯里的酒,這須臾萬年每次當清淺的醉意襲來之時,眼前浮現的都是她白皙的小臉和煙粉色衣裙的身影,可愛的,發呆的,胡鬧的,不講理的,托腮淺笑的,耍小性子的,一幕幕的揮之不去,刻骨又銘心。在東華的記憶里,她似乎總是停不下來,每天都是蹦蹦跳跳的,無論何時他喚她,她都是笑意盈盈的回頭,一雙好看的眼中帶著些溫潤和美好,額前鳳尾花火紅,如墨的發絲直直的垂在她煙粉色的衣裙之上,一如那日他東荒俊疾山初見她之時的樣子。東華閉了閉眼,腦中穆然間閃出她站在太晨宮的院落之中,出現時他視線中,一身煙粉色衣裙,拈花轉頭朝他淺然一笑的情景,其實鳳九是個多么溫柔的女子啊。他猜測著鳳九跳下誅仙臺的那一刻,大抵是對她他徹底死心了吧,應該是后悔遇見他到了極點。但如若從再來一次,東華從未后悔過救下她,當真從未后悔過,不管再重來多少次,他都不后悔當日的所作所為。只是……他醒悟的太晚了,而她終究不會在原地等他了。折顏見一時間氣氛有些傷情,忙舉杯想和兩人再喝一口酒,奈何兩人都不給他面子,折顏只好自己悻悻的喝下這口酒,他想他家真真了。

鳳九聽聞西海水君的夫人近日填了個小娃娃,尋思著左右來西海一回,也不好不去看看,于是便動身前往這西海的后宮之中。這西海夫人是個溫婉賢淑的人,疊風看著襁褓中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素日里面無表情的臉上也染上了一層濃濃的笑意。鳳九從軟榻上緩緩抱起孩子,小家伙軟軟糯糯的甚是可愛,眉眼間細看很是像自己的大師兄疊風,小孩子兩只小手抓啊抓的想要鳳九額前幾縷如墨的碎發。鳳九依她輕輕低頭,小家伙得逞的拉住鳳九的發絲,笑的一倆滿足和開心,鳳九輕輕拍拍小丫頭的臉,溫柔而寵溺的說道 "小壞蛋。" 疊風的母親一臉遺憾的看著鳳九,想當年鳳九爹爹,白奕上神來西海求婚于自家的兒子疊風,疊風乃是這小女帝的大師兄,本是件蠻好的事情,可奈何自家兒子義正言辭的拒絕了這門婚事,她當日并沒當回事,今兒見了鳳九才覺得頗為遺憾。西海夫人自詡這些年閱人無數,眼前這個女子一看就不是爭風吃醋的貨色,定是個歲月靜好的女子,這白鳳九在四海八荒,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容貌都是一頂一的,但西海夫人將頭都想破了,也想不到自家兒子為何退婚,如今看到自己曾經如此合心意的準兒媳婦,也是只好悠悠的嘆息一聲。"大師兄,這孩子可否起了名字?" 疊風寵溺的看了眼鳳九懷里的孩子,緩聲道 "蓮笙"? 鳳九又念了兩遍這名字,轉而又逗了逗襁褓中的嬰孩,那孩子似又對鳳九手腕上的玉鐲感興趣,小手在空中晃了好幾下,鳳九將手腕上的玉鐲摘下,輕輕放在小蓮笙的手里,她脫去玉鐲后的手腕白皙瑩潤,但疊風一眼就看出了些許的不尋常。鳳九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即使傷疤很淡,但也依舊明顯,似是取血過多所致??伞钟泻问轮档眠@丫頭取自己的血救人呢?這腕上刀傷著實是很深很深,在鳳九的手腕上甚至可以用刺眼來形容。

難不成這玉鐲是青丘中人故意給鳳九戴上,以此用來遮住疤痕?疊風不動聲色的再次看了看那疤痕,似是多日連續割傷取血所致,所以導致傷口沒有愈合便再次綻開,久而久之便落下了疤痕,只是這長時間的刀劍割傷,又加之反復割傷,怕是難免落下病根,這玉鐲怕是用來養護些這割傷,只是這手腕處由于沒有趁早醫治,再加之傷口總是不愈的緣故,鳳九這小丫頭怕是這只手腕不能太過于用力,她若一用力這傷口便會自此綻開,陰天下雨的怕是也會隱隱作痛,這玉鐲多半也就是箍在鳳九手腕上,緩解她一時疼痛所用。疊風細細回憶了一番,在昆侖墟之時,鳳九日日用浮玉舞劍飛花,用的好像就是這只左手,這小丫頭也真是夠不愛惜自己的,明知手腕不得用力,還偏偏要劍走偏鋒,怕是這左手手腕若再不金貴些,那他這左手和廢手也沒多大區別。疊風再次將視線移開,自己娘心里想的什么做兒臣的又怎會不知,鳳九這小丫頭性子過于冷烈決絕,拿的起放的下,當年對東華帝君一門心思的愛著,但最后卻也是了然放下再無糾葛,放手放的瀟灑的不行。小鳳九那丫頭廚藝了得,天底下什么菜她都能做,卻唯不做一樣,便是紫薯寒株,昆侖墟他那幫師弟們都百思不得其解,其實倒并非鳳九厭惡紫薯寒株的口味或體質與其他菜蔬不合,只因寒株獨生于昆侖墟后山靈泉之中,不能離開靈泉而存活。鳳九剛來昆侖墟時,因愛吃紫薯寒株,花了死力想在昆侖墟山林間里培一顆出來,投進去三百年時光,還為此落了課業遭了好幾回師父的罰寫,著實費勁心血,可那紫薯寒株依然不能再昆侖墟存活。她折騰的累了,就干脆徹底舍了它,從今往后遑論關乎麒麟株的菜色,便是吃也不再吃了。這小十八狠絕起來時比什么都絕,疊風這個一向冷心冷肺的同她一比,竟算有一副難得的熱心腸,且妙的是那丫頭一直以為自己善感又多情,從未意識到自個兒是顆絕情種,就像鳳九至今不曾意識到她再也不吃紫薯寒株,他們青丘白家的女子,也都不是甘愿任人擺布的,東華帝君若真想再次留住她,還是放下天地共主的架勢吧。疊風看著鳳九的手腕處,良久沉沉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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