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地上的一顆塵土,在一陣陣風(fēng)浪中,到達不同的地點。
2003年,非典爆發(fā),我所在的小鎮(zhèn)也開始躁動起來。人們急匆匆的來去,只有我跟他,漫無目的的牽著手穿行在殘破的馬路上。
?他叫思燊,跟我同班同桌的男孩,9歲。我已經(jīng)想不起他的樣子,只記得一頭短發(fā),胖乎乎的圓臉。我不是特別喜歡他,因為他愛哭。班主任也是一頭短發(fā),胖乎乎的圓臉,30歲有韻味的女人。校門口小賣部的大爺一直認為我們是兄妹,但在我心中,他一直是我最初的欲望。
?我們在課桌上劃了三八線,真正意義上的三八線,我八他三。我是不甘受欺凌的小孩,換句話也可以說霸道。我額前留著幾根搖晃的劉海,那是當時小女孩最時髦的發(fā)型,臉頰兩邊有被山風(fēng)吹出來的特有的腮紅,還有一雙被媽媽復(fù)制的大眼,水汪汪的。因此,班主任總是很溫柔的看著我,帶著一絲我理解不了的韻味。
思燊是鎮(zhèn)上的官少爺,皮膚很白。跟我說話或者爭吵時,我總是一動不動的看著他,他紅通通的嘴唇跟細膩的皮膚,總能讓我忘記他說的話,即使他正在罵我。現(xiàn)在也是一樣,我不知道因為什么惹了他,他手里捏住一只削的尖尖的鉛筆,沖我比劃著。我只是看著他,紅領(lǐng)巾很干凈,結(jié)打的有些松,頭發(fā)很香,白色的短袖,睫毛很長,跟我一樣有一雙大大的眼睛,我情不自禁的想去抓他的手,他便順勢將筆對著我的手戳了過來。我感覺不到疼,鉛筆尖斷了,斷在我的手背上,深深的刺進肉里。他突然哇一下哭了,班主任走過來了。
眼淚永遠改變不了什么,但是卻能實現(xiàn)欲望。我被班主任罰站一節(jié)課。教室外的窗臺很高,我看不到思燊大哭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受到了什么樣的懲罰。面前有一長排花壇,正值濃夏,無數(shù)白色的小花綻放著,跟他的白色短袖一樣,蓬松的裹住枝條,上邊有那種很小的黑螞蟻在爬,于是我便愉快的捏了一節(jié)課的螞蟻。從那以后,思燊將三八線擦掉了。還時常抓起我的手看,看那一根黑色的筆尖。心頭仿佛有那些微小的螞蟻在爬,驅(qū)使著我的欲望。
他的白色衣服很多,幾乎每天換一件。都是那種松軟的純棉質(zhì)感,細致溫暖。重慶的夏天很長,我離他也越來越近。上課,我永遠抓著他的一只手,一會兒拍打,一會兒揉捏,一會兒順著手臂去撓他的胳肢窩,他也越來越愛笑。對于他時常莫名其妙的笑,班主任都先溫柔的看我一眼,然后讓他出去罰站。回來之后,仍舊沖我笑著,然后又自覺的將手塞進我的手里。
我感覺到那些螞蟻越來越多,甚至?xí)奈业纳眢w里爬出來。我常常懷疑自自己,是不是染上了非典。很快,我就知道結(jié)果了。
? 那天,他穿了一件新衣服,是一條淺藍色的背帶牛仔褲,里邊套了一件白色的短袖,像極了電視廣告里出現(xiàn)的那些好看的身影。他的臉被白色的短袖映襯著,又從白白的皮膚里泛出一絲絲紅潤。他抓住我的手,和往常一樣,我卻感覺到自己的手心滲出了許多冷汗。我安靜的聽著自己的心跳,感受著螞蟻每一次爬動帶來的瘙癢。我沒有看他,低頭盯著書頁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越來越模糊。
我只感覺到這里比他的手更熱,比他的手更細嫩。背帶褲兩肩的帶子滑下來,他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是感覺得到了默許。我的手繼續(xù)往下,是他柔軟平滑滾燙的小腹。感覺在這里停留了一個世紀那么長,直到一陣猛烈的下課鈴,我迅速的將手抽出來。
我的額頭重重的枕著自己的雙手,閉上眼,全是一團亂糟糟黑乎乎的螞蟻,我的耳朵燒的發(fā)燙。
他歪著頭從我手臂下邊看我,然后沖我笑著。下學(xué)期我要去縣里念書了,這是他當時對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