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往事 第六篇 窮山惡水出刁民
窮山惡水，潑婦刁民。
這是乾隆爺下江南時送給徐州的雅號，這八個字也成了徐州和徐州人民深深的烙印。
魯小燕深信這八個字，并將其作為座右銘。
出生在徐州鄉下的一個小村子里，魯小燕見識過太多的豬跑了。
五歲那年，隔壁二嬸跟前門口的三大娘因為搶一個豬尿泡子（豬的膀胱，農村殺豬后把豬膀胱挑出來當氣球玩）而大打出手。該事件從潑婦撕逼上升到了幾十口人的械斗，從人民內部矛盾上升到了敵我矛盾。從斗爭的結果來看，戰爭并不總是政治的延續，也不總是政治的最高表現形式，有時候僅僅是因為當事人的腦子里缺根筋。
十歲那年，后村的瘋婆娘終于實現了她的人生夙愿：喝農藥死了。瘋婆娘并不瘋，也不傻，年輕的時候還頗有幾分姿色，在多次勾引村支書未果后，一怒之下找了個老實人嫁了。老實人滿足不了瘋婆娘對于愛情和性的向往，于是瘋婆娘用最簡單暴力的方法來解決，跟村里所有的愛慕者上床。老實人盡管老實，但不傻，忍不住的時候就把瘋婆娘關家里毒打。而逃避毒打最好的方式是裝瘋賣傻，瘋婆娘農藥瓶不離手，天天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終于在這一天，她喝多了酒，分不清酒瓶和藥瓶，在那一陣陣苦澀和消化道的灼燒之中，她的靈魂得到了升華。
十四歲那年，魯小燕親自吃了豬肉。遠房的堂哥和幾個社會小青年輪奸了她。當她帶著血和淚回到家的時候，父母并沒有安慰，也沒有報警，而是毒打了她一頓。許多天，魯小燕不能坐著，因為疼。那時候，她除了流淚，只能是流淚。父母后來跟其中一個犯罪分子商量，說小燕今后就嫁給你吧，遭到了斷然拒絕，因為對方是縣計生委辦公室副主任的外甥，而魯小燕家，是世代貧農。
十五歲，魯小燕退學了，外出打工。那個時候，她發現了作為女人的優勢：沒有什么問題是上個床不能解決的，如果一次不行，那就再來一次。當然，這個事有個先決條件，你得是那種顏值高身材好技術過硬的女人。顏值是爹媽給的，除非去韓國；身材得看個人的意志，不吃多鍛煉，女人嘛，對自己也要狠一點；技術嘛，頭回生二回熟，連大名鼎鼎的波多野結衣老師也有青澀懵懂的時候。魯小燕不屬于特別漂亮的那種，但她那與年齡不符的穩重和她那與出身不符的優雅，總能讓無數男人拜倒在她的小短裙下。
在打工的數年里，她睡過工友，睡過車間主任，睡過廠長，睡過醫生，睡過警察，睡過大學教授。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魯小燕總能把對男人的勾引拿捏地爐火純青，多一分就是放蕩，少一分就是癡情，她不多不少，剛剛好。
在睡了那個大學教授之后，小燕得到了免費讀夜大的機會。在夜大上，有一對來自洛杉磯的華人夫婦交流訪問。小燕從不放棄任何機會，在贏得了這對夫婦的好感后，她以保姆的身份到了洛杉磯。在拿到綠卡后，小燕睡了她的男主人，三個月后，小燕上位成了女主人。又過了三個月，在癡情男苦苦哀求之下，小燕還是在那一紙離婚協議上簽了字。
小燕搬了出去，有一個中國室友，是個南京女孩，長發、削肩、高個子、瓜子臉。小燕之所以找這個室友，是因為她不愛說話也不逼逼。那時候，室友交了個當地男朋友——一個叫Alex的毛頭小子。晚上的時候，經常能聽見隔壁房間吱吱嘎嘎的家具摩擦聲，但從來聽不到那個女孩的叫床聲。每天早晨，Alex總是騎著一輛小型助力車，把那女孩接到學校，每天晚上，Alex也總是把女孩送回家，直到看見她在樓上揮手，才帶上頭盔，伴著一縷青煙和油門聲離去，風雨無阻。
有時候，小燕也挺想要這種生活的，但有些事就像是起飛了的火箭，再也沒法回頭。
在一個冬天的晚上，室友敲了敲小燕的房門。小燕正好無聊，我有酒，等你的故事。那天，她才知道室友的中文名叫江雨。
江雨問小燕，“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拒絕人，卻又不傷害他。”
語氣冷靜到小燕都詫異了。
小燕笑道，“你一定愛著那個男孩，為什么要拒絕呢。”
江雨說，“不合適”。
小燕又笑道，“尺寸不對還是硬度不夠？”
江雨說，“他太幼稚，太容易沖動，有時候我心情不好，他就變著法子來哄我開心，甚至不惜一切代價。那天，他為了逗我開心，含了一口酒表演噴火，結果把眉毛燎了；還有一次，我跟他賭氣，說你要是愛我就把這瓶醋喝了，他二話沒說，咕咚咕咚把滿滿一升的一瓶子醋一飲而盡。我沒法跟他溝通，更不想傷害他了。”
“姑娘，遇到這樣的一個人，你就嫁了吧，秀恩愛死得快。”小燕戲謔道。
江雨搖了搖頭，眉頭緊閉，說了句謝謝，然后回去了。
自那以后，連續一個多月的早上，小燕都能看到Alex在附近徘徊，騎著他那輛小助力車，等待著江雨的召喚。然而，江雨看都不看，掏出手機，與Uber司機溝通地址，然后，頭也不回地上了那輛出租車。冬天的洛杉磯還是略有些冷的，天還未亮Alex就已經等在了路口，單薄的衣衫凍得他瑟瑟發抖。有時候，小燕都看得不忍心了，但想想自己的那些過去，心中不禁笑了起來，何必一百步笑五十步呢。
后來，Alex終于消失了，也不知道這個人是否還活著。
一個春天的早晨，江雨又敲了敲小燕的房門。
江雨背著包，拖著行李箱，說馬上要回國了，要麻煩小燕幫忙寄一下大件的行李，然后掏出了一張寫有地址的便箋和五張“富蘭克林”（百元美鈔），說多余錢的就當是對她的感謝吧。
小燕笑了笑，說，“妹子，多余的錢我到時候當面還給你，好久沒回國了，我也想回去轉一轉。”
江雨不禁愕然，隨即莞爾一笑，“好，請你吃大閘蟹。”
一年后，小燕成功睡服了硅谷數位著名風險投資人，成立了一家創業投資公司，同年七月，魯小燕女士作為投資方代表被邀請參加蘇州國際精英創業周，地址在蘇州工業園區國際博覽中心。
在飛往浦東的飛機上，魯小燕只想著一件事——大閘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