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就放一天假，我們都沒有回家。睡到自然醒，林澤約絳去后?；哪铣堑奖背牵m然那會兒沒有那么堵車，但也要差不多四十分鐘。車上的暖氣開的很足，絳牽著林澤的手很安穩的睡著了。后來她跟我說，那是她從來沒有感覺過的安心，大概是她習慣了失去，一覺醒來，她發現林澤還在她身邊，還牽著她的手，那種真是反而像是在做夢。

暖氣開的太足，一下車絳被凍得直哆嗦，“我說就去龍潭湖吧，你非跑這么遠！冷死了！”

“你不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嘛，你等一下?！绷譂膳艿竭吷系男≠u鋪，買了兩個可愛多“給你，吃吧”

絳不會滑冰，走在冰面上東倒西歪的，她開始耍賴要滑冰車。

“你看看那滑冰車的，都是四五歲的小孩，你都這么大了，滑不動了”

“不行，我就要滑冰車，我不滑這個！”

“你等等，你等等”說著林澤跑到一個小孩跟她嘀咕了一陣，然后把絳牽到她的冰車前“來來來，你試試。你要是滑的起來我就給你租去?！?/p>

雖然絳很瘦，也不高。但是畢竟也是一個高中生了。她坐在冰車上劃了一下，冰車沒有跟著慣性往前滑動，她又滑了一下，依然沒有動。

“阿姨，這個是我們小孩子玩的。我要快點長大學滑冰呢”

“謝謝你啊，小朋友”林澤把冰車還給了小女孩。絳被小朋友叫了阿姨，有些不開心，她明明還是一個少女。

“阿姨，來跟我學滑冰吧”

“誰是阿姨啊，煩人！”

“其實滑冰很簡單的，你看像這樣，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自由的鳥，在浩瀚的天空中翱翔。很自由很舒展。來，我牽著你滑?！?/p>

在林澤耐心的教導下，絳滑冰的樣子變得不那么的笨拙。

“怎么能不會滑冰呢，不會滑冰的大蜜沒人嗅啊?！?/p>

“你說什么呢？”

“沒什么，你看看《與青春有關的日子》,看看人家李白玲、喬喬那冰滑的。會滑冰的姑娘都特勾魂兒?！?/p>

“那是什么？”

“一部電視劇，挺好看的?！?/p>

“我不愛看電視劇?！?/p>

林澤忽然感覺自己說錯了話，雖然他不知道為什么，但是他更感覺出來，絳的熱情沒有那么高了。

“累了嗎？咱們吃東西吧？”

“恩”

鼓樓邊上有家餛飩侯，一人吃了一碗餛飩，整個人都暖和起來了。迎著風走，都不覺得冷了。林澤牽著絳，在鼓樓大街上溜達。那時候鼓樓還沒有裝燈。夜幕降臨，鐘鼓樓在夜色中漸漸消失，滑冰的也越來越少。湖邊的酒吧開始營業，銀淀橋邊一片燈紅酒綠。

“咱們別去那邊了吧？”

“那咱們南鑼那邊走吧”

“恩”

那會兒南鑼還算不上是著名旅游景點，到了晚上沒什么人。零零散散開著幾家小酒館。大多數還是住家的街坊。

“我想考這里”絳停在中戲門口，

“你要當演員啊？怪不得不愿意讓別人知道我們談戀愛”

“不是，我想學舞美”

“不懂”

“你想考哪里??？你明年就高三了”

“我？學習這么好，考哪不行啊，清華或者北大吧，看我心情吧。”

“那我們以后應該會離得很遠吧?！?/p>

林澤發現自己又說錯話了，“再說吧，誰知道呢？還早呢，到時候咱們一起商量?！?/p>

那個時候的理想好小，就是一所想去的大學。那個時候的愿望也好小，就是和喜歡的人在一所大學，就算不在一所大學，那就離得近一點的大學，越近越好。歐陽絳知道，她沒有立場讓林澤和她考一所大學，他是理科生，他也不喜歡戲劇，就算她們相愛，她也沒有資格去要求他改變什么，因為她也不會為了他改變什么?；蛟S他們相遇的太早了，早到她從不來不敢想他們的未來。

歐陽絳回來的時候林伊正在宿舍里畫畫。

“畫了一天嗎？”

“沒有，下午沈綠然和段安安叫我去后海畫速寫了?！睔W陽絳聽到去后海三個字心里微微的顫抖了一下。林伊并沒有發現她細微的小心思，一邊畫畫一邊繼續說：“我們在車站發現了一家好吃的蛋糕店，那個抹茶蛋糕很大很好吃，才六塊錢。在那邊，你自己去吃?！?/p>

“恩，這么冷的天畫速寫不冷嘛？”

“冷啊，所以很早就回來了。我們在湖邊看到一家店，老板是個很文藝的女人，我們進去的時候她在做軟陶。店里很多手工都是她自己做的，還有很多復古的老物件。她店里有賣豆包布的環保袋，有很多上面的圖案都是她自己畫的。我說我也想畫一個，你看，她把我畫的送給我了?！?/p>

“恩，好看?！?/p>

“你今天去哪了？”

“哦，我也去后海了，跟朋友滑冰去了?！?/p>

“哦?！绷忠敛徽f話，繼續畫她的畫。林伊是那種你不主動說，她從來不會主動問的人。絳不喜歡說自己的事情。她躺在床上一遍看詩集一遍跟林澤發信息。

“你在干嘛？”

“看詩集”

“誰的？”

“席慕蓉”

“你在佛前求了多少次，才換來今生與我的回眸？”

“真不要臉，要求也是你求得?！?/p>

“我有求啊，我求了五千次，佛才答應我不把我化成你身后的樹，而是直接讓我走到你身邊啊”

“你可真會臭貧。你很喜歡這首詩嘛？”

“我就知道這首，我不太喜歡席慕蓉?？赡芪也惶芾斫饽敲醇毮伒那楦邪伞Ｄ愫芟矚g她嘛？”

“有一些很喜歡，我更喜歡海子?！?/p>

“為什么？”

“因為我也喜歡梵高，我覺得海子一定可以理解梵高?！?/p>

“不太了解，我回頭試著理解理解。那席慕蓉的詩，你最喜歡哪首？”

“《青春》，所有的結局都已寫好/所有的淚水也都以啟程/卻忽然忘了是怎么樣的一個開始/在那個古老的不再回來的夏日/無論我如何的去追索/年輕的你只如云影掠過/而你微笑的面容極淺極淡/逐漸隱射沒在日落后的群嵐/逐翻開那發黃的扉頁/命運將它裝訂得極為拙略/含著淚/我一讀再讀/卻不得不承認/青春是本太倉促的書?！?/p>

“感覺有些傷感。青春本應該是快樂的，我們還身處其中，不要太早的去懷疑祂已經逝去?！?/p>

“或許吧，大概是我太習慣失去了?！?/p>

“為什么這么講？”

“沒什么，以后慢慢說吧?？煜袅耍蚁热ハ茨樍恕！?/p>

“好，快去吧。”

上學的生活，總得看來就像是每天都在過著復制粘貼的日子。但是這些復制粘貼下總是藏著一些別人看不到的小喜悅或是小憂愁。林澤給絳帶來小喜悅的同時也帶給了一些小憂愁。

從小，絳有一個不好的習慣。她喜歡破壞她喜歡的東西。這大概與她的童年有關。她覺得一切都是會失去了，與其等到失去那一天傷心難過，不如親手毀滅掉祂，這種有預知的失去會比無意識的失去的痛苦輕很多。

絳想是不是應該毀掉她和林澤的一切了？但是她想到，她在公交車上睡醒后林澤依然在她的身邊。她貪戀那種溫暖，于是她想要不再等一等，等她享受夠這種溫暖再破壞吧。但是絳把自己想的太理性了，溫暖是會上癮的。一旦開始享受，便很難再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