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之亂·往日倒影》 正文第四章 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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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的我們都有過天真的幻想,我們對于世界的本質缺少認知,因為那時的人生活在某種保護之下,通常能夠不費力氣地得到東西,而更加深刻的認識則發生在成年之后。”

善搖搖頭,不愧是以語言婉轉晦澀著稱的作品,以他的理解力有時還需要停頓下來思考。

“人不會永遠的得到什么東西,或者永遠失去什么東西,在選擇之中,雙方都代表了某種得失,我們所謂正確的選擇,只是挑選出獲益更大的一方或者是損失更小的一方而已。”

善撓了撓頭,準備停下來想一想,但又注意到了一行東西。

“注:為方便理解,在此舉個例子,假設你乘坐的船不幸沉沒,而你找到了一個只能乘坐兩個人的小船,但此時還有其他兩名幸存者向你求救,并同時向你的小船游來,其中有一人自稱是富有的商人,能夠報答你一大筆錢,但另一個是一個普通人,你會選擇哪個?或是,你選擇犧牲自己……”

后面還有一段內容,但善卻沒有看下去,雖然他不喜歡做選擇,但在這種虛幻的想象中,在沒有道德與事實約束的前提下,作出選擇并不難……

“我時常會有這種想法,什么是正確? 正確,謂符合事實、規律﹑道理或某種公認的標準,而人們所見的事實往往是模糊的,規律倒是絕對的客觀,至于道理或者公認的標準,則是更加不穩定的東西,一件事,對于某個人,對于某個群體,對于某個方面來說,它是正確的,但在另一個方面,它又可以說是錯誤的……”

啊,所以說哲學家的起源可能就是那些能吃飽飯沒事干的富人啊……善合上書本,只是剛才那個問題還在腦海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他沒有去做出選擇,而是在想:如果是某某某,會怎么做呢,這樣的事情。

穿著女仆裝的女人走了過來,向善點了點頭。

“看來準備好了啊,嗯,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了,法芙娜,幸苦了。”

被稱為法芙娜的女仆輕鞠一躬,下滑的劉海把明媚的眼睛遮擋住,點點頭,便自顧自地走入了樓梯的通道之中。

“唉,這個性格,是角色扮演代入太深了么,還是說工作環境有問題呢……”

不一會兒,露米尼奧便被帶了下來,善指了指角落的小房間,“女仆”法芙娜便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啊,這個可是很新鮮的呢,而且保存得也算完好,我還讓法芙娜作了一些清洗,不會那么恐怖的啦……”

露米一邊走,一邊嘟囔道:“我又不是以前的那個小孩子了……”

推開那扇略顯沉重的石門,撲面而來的味道還是讓露米皺了皺眉頭,習慣性地想做出嘔吐的動作——所幸他現在不用吃那些食物,所以也沒有出丑。

“嗯,確實不是小孩子了。”

露米白了正在看書的善一眼,一心多用的人,還特別喜歡管閑事。

他關上石門,目光掃在了房間中的石臺上。

一具尸體正安靜地躺在那里,露米走上前去,死者的腰看起來有些佝僂,手上布滿了傷痕和老繭,看起來是一個礦工,他的右腿以一種詭異的形狀扭曲著,從上面的巨大傷口來看,直接死因是失血過多……

當然,露米腦海之中想這些問題,主要是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至于接下來要做什么,就是“吞噬”掉這個尸體。

作為“神棄之人”,他們都需要周期性地吞噬與自己接近的存在,才能維持自己的形體不消亡,甚至以此獲得力量。

善雖然看起來整天無所事事,但從頻繁的礦難之中,去尋找出那些尸體來作為“家里”的資糧,則是他重要的責任,因為空間的概念對于他并不適用。

露米強迫自己不要多想,對著尸體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那兩片潔白而透明、夢幻一般的長長葉子從手心之中伸出,溫柔地纏繞上了已經有些發白的尸體。

那些被接觸的地方,漸漸出現了很多很多顏色不斷變換的細絲,有次序地融入白色葉片之中,而那尸體卻漸漸變得透明起來,一些地方出現了扭曲的光影……

最終,冰冷的石臺上,連灰塵也沒有留下。

而那兩片白色的葉子,好像又壯大了一圈。

……

“怎么樣,露米小朋友,臉色有些差啊……”

“啊,還是有些……”露米不斷重復著深呼吸“話說你們又是如何做到的……”

“為了追求方便,我也沒怎么在意這些細節呢,話說給露米你的都是最完整的哦,那些‘殘次品’可是沒敢拿給你吸收呢。”善望著露米的眼神沒有任何神采,但后者明顯感到了一種調笑的意味。

露米由“未處理的殘次品”展開了豐富的聯想,隨即打了一個寒噤。

“艸……”

……

在阿里爾德鎮南部,有一處僻靜的院落,斑駁的石墻幾乎被爬山虎所占滿,幾株年份不小的野薔薇點綴在期間,建筑的風格頗有歷史的味道,雖然維修得不錯,但很多地方還是存在時間的氣息。

當然,這棟建筑并非由于歷史久遠而顯得掉價,這反而更加凸顯了主人的身份,那些新建的宅院不管如何光鮮,代表的信息也只有一個——暴發戶,家族的歷史與先祖的功績一向被貴族所看重,有些貴族甚至會專門購買有些年頭的建材來修建或者裝點宅邸。

在一處小房間內,窗外的樹葉將光線削減至合適的程度,室內充滿了香料的芬芳,琴正坐在那架鋼琴之前,雙手如同蝴蝶一般紛飛,房間內回響著有些凄涼的音樂。

身后有腳步聲響起,琴以為是管家,仍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那雙潔白的手是多么靈巧,節奏又是何其優雅,只是彈奏者似乎心不在此,身體隨著長久積累的習慣行動著,神色卻有些木然了。

琴聲剛落,她才注意到后面這人的呼吸聲與管家是不同的。

“琴……我的女兒啊……”

琴緩緩地回過頭,眼角已經有了淚光。

看起來仍然硬朗的亞特伍德直挺挺地佇立著,眼神相比起與露米見面的時刻,要柔軟了太多太多,以至于影響到了整體嚴肅的氣場。那種露米隱約感到的壓迫力早已消逝無蹤,眼前的男人,在此刻,也不過是一個青春不再,又因為長途跋涉顯得有些邋遢的普通父親罷了。

他的臉上顯出普通的笑容來,臉上的皺紋也深刻出來,但隨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這股熱切的神情驟然冷卻下去,但男人仍然維持著那個表情。

“我……我給你帶了禮物……”

亞特伍德笨拙地從懷中掏出一個木質盒子,手有些顫抖。

如果讓里爾因軍區的貴族老爺們看到這副光景,恐怕會驚訝地合不攏嘴吧。

“謝……謝謝你,爸……爸爸。”琴似乎意識到自己走神了,急忙走到了男人的面前,接過了他的禮物,拆開那柔軟的棕色絲帶,一個小巧而精致的十字項鏈靜靜地躺在充滿樹液香氣的盒子里。

盡管有些不明所以,琴的臉上還是流露出快樂的神色,亞特伍德心中正因為琴的那聲略顯生疏的稱呼而悲痛著,但此時因為女兒美麗的笑容,而消散了不少。

這種稱呼對于絕大多數的孩子來說,本該都是脫口而出、極為熟悉的,但所謂的公平,人在擁有什么的時候,也許會失去些什么。

“爸爸……這是給我的么,好漂亮……我很喜歡。”作為一個十七歲的大姑娘,琴或多或少都已經懂得了如何安慰父親,當即便拿起了項鏈,細細撫摸著那純白十字架上精美的雕紋。

“爸爸,這看起來不像是銀或者金屬……難道是石頭么?”

“嗯……嗯,親愛的,你說對了一半,這是石頭的一種,但不是普通的石頭,這是來自東方的……嗯?那里的人叫它……玉,對了,就是玉。”亞特伍德一看有話可說,略為松了一口氣,聲音也正常了不少。

“啊……那一定很貴吧,東方那么遙遠……爸爸,只要您來看我,我就會覺得很高興了,真的不用這么麻煩的。”

亞特伍德卻突然擺出了一股嚴肅的神態,似乎就要說出強硬的話來,但隨即又想到什么,神色之間一陣尷尬,又換回了平靜溫柔的狀態:“來,讓爸爸來給你戴上,從此之后,親愛的,你要一直帶著這個十字架,不要讓它離開你的身邊,好嗎?”

琴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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