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人身邊的我,起初很開心,終于不用提心吊膽地過著每一天了。
可沒想到的是,鄉下的孩子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淳樸善良。他們喜歡拉幫結派,排擠外來人,而我就是那個所謂的外來人,逐漸,我越來越享受孤獨。
老家離學校很遠,走路大概需要一個小時路程,所以,我住在了外婆家,每天只需要走五分鐘的路。
那時候的我很節儉,能不買的東西都盡量不買。學校的小賣部有干脆面賣,當時大家都在搜集里面的卡片,我也喜歡那些卡片,也想買,尤其看到其他同學買的時候,我就特別羨慕。但那幾年,一天天,來來回回,就只是看看,從沒買什么。
在外婆家住時,總是把鞋子穿到鞋底都破了,實在沒鞋子穿,才敢和父母打電話說。
假期和父母出去逛街買衣服看到喜歡的拿起來準備試穿時,聽到老板說三四百塊錢,總會下意識地對父母搖搖頭,放下衣服表示不喜歡。
他們出去賺錢,在我看來,是因為自己的存在,他們才需要如此辛苦的工作,賺錢。所以我盡量變得懂事,節儉,只是想他們少一點生活壓力。
初中——微光
老家重點初中入學是需要靠入學考試的成績,來決定你能否就讀那所學校。去參加入學考試的那一天,因為一些事故,晚了半小時才進入考場,急匆匆趕到,心態也沒擺正,成績很是不理想。
父母利用關系花錢把我塞進學校最好的班級后,我又一次住進初中生活老師的家里。
自詡成績好的我,居然讓父母低聲下氣地到處求人,我心里很是不安。那段時間他們在家待了很久,從小到大一直想和父母待的時間久一點,但等到真的在一起了,卻發現我們之間是那么的陌生,盡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在我們之間只有小時候僅存的回憶,記憶中的愛與沉默,而我和他們待在一起總是抱有歉疚感。
記得每年他們回來過完年,總是趁我上學的時候離家。我放學回家看到家門口曬了很多衣服和被子,我就會猜:這么多東西都搬出來曬,他們應該還在家,然后忐忑地去各個房間尋找,也許他們在廚房,也許他們在后面的廁所里,也許……家里尋了遍,知道他們已經離開,還在爺爺奶奶面前裝作什么事都不在意的樣子。逐漸地,我開始習慣分離,并對分離感到淡漠。
初一剛入學我就能感到從小在城里,在環境優越的家庭長大的孩子是多么的優秀。他們會樂器,會畫畫,在陌生人面前可以侃侃而談,這些都是他們的優勢。面對這些差距,我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加油,希望能改變這一切。
雖然我小學也在城里讀過一段書,但學會的只有沉默和孤獨。會不自覺暗中和他們對比,會很努力讓自己變得活潑外向,與他們合群,因為我不想做一個異類,也向往他們簡單的快樂。
后來,我才發現,原來,在我嘗試接納別人的同時,會遇到那么多溫柔善良的人吶。
令我改變最大的應該就是同住在生活老師家里的比我大一屆的學姐。剛認識她時,她就對我格外好,帶我熟悉學校的環境,幫我整理床鋪,和我分享好多零食。
我想:原來這個世界還有這么溫柔善良的人啊!
她畢業給我的明信片里寫道:“因為長得不好看,從初一開始我就被班里所有人孤立,只有你,一見我就靦腆的笑了。那時候就在想,一定要對這個妹妹好,這個妹妹好溫柔!”
看著她寫給我的寄語,我才明白:人不是天生就溫柔善良的。因為被傷害過,所以才知道溫柔有多難得。因為被溫柔對待過,才想把溫暖傳遞給其他人。
她是我人生里出現的第一道微光。我驕傲而自卑,敏感,要強,愛胡思亂想,悲觀,情緒化。她教我怎么堅定地走自己想要走的路,她給我描述理想的可貴之處,她告訴我有目標有多重要。
然后我開始真正快樂起來。
高中——陽光和暴風雨同在
我還是改不了骨子里的敏感和自卑。
別人給我的一個微笑,我會覺得他可能很喜歡我。別人對我的一個埋怨,我可能覺得他很討厭我,害怕得到,因為害怕失去。
在外人看來我獨立自主,實際上我只是知道除了自己沒有人幫助我。我所有的行為沒有人告訴我是對是錯,我只能通過做了之后看周圍人的反應來判斷是否正確。
高二文理分科后,我選擇了理科。
進班的第一天,偶然和一位矮個子女孩做了同桌。她大大咧咧,行事說話自帶一股江湖的俠義之氣,讓人很難不對她心生好感。后來,因為她,我也和越來越多的人成為朋友。
雖然朋友開始多了起來,但內心深處一直認為自己是被排斥的。
升高三后,我內心一直背負著極大的壓力。我太想實現自己的夢想了,正是因為欲望的太強烈,我每天開始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經常吃不下飯還想吐。
實在沒辦法去醫院檢查發現是神經衰弱和急性胃炎。
我被迫得喝中藥調理身體,很多時候很抗拒。但是看著我狀態一天不如一天的朋友們,每天一到點就盯著我喝藥,主動給我講題,陪我散心,在我痛哭時擁抱我。
把同學錄分給班里的同學寫完后,自己拿回家偷偷看時才發現。原來有那么多人羨慕著我有好人緣,原來我的朋友們將我的敏感和脆弱都記在心里并給予我最大的包容,原來他們從不曾將我排外而是默默把我放在心里。
很不幸,我選擇了繼續讀高四。很幸運,我高四堅持下來了。
高四,我重新回到了我小學時候的狀態——獨行俠。
我去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一所完全陌生的學校讀高四。有朋友堅持每半個月給我寫一封信鼓勵我,有朋友怕我吃不好睡不好給我寄一大堆零食過來,有朋友每個星期會在固定的時間打電話疏導我。雖然身體和心理上不斷被高考折磨,但靈魂被他們安撫。
而曾經以為不怎么愛我的父母,在那一年里,我全部明白了。
小時候離開父母從來不是我們愿意,也從來不是他們樂意,而是生活逼迫他們做出的選擇。他們從來不是不愛我,而是他們把愛付出在行動中默默不言語。
從小到大,不管花多少錢都必須讓我上市里最好的小學、初中、高中,是因為他們想盡全力給我最好的教育。每次過年后離開我們,最舍不得的其實是他們,他們會愧疚會擔憂。給弟弟取名“梧”,并不是他比我重要,而是他們認為男孩子要站在女孩子前面遮風擋雨,我和弟弟一樣重要。
原來,在他們心里,不管我成績是好是壞,我都是他們的驕傲。
很多事情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開始慢慢理解,慢慢把心態擺正。
但從小伴隨的極度缺乏安全感的狀態,還有許多習慣無法改變。很難獲得真正意義上的自信,獨立性很強,每件事都會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和父母會陌生溝通很少,做事獨來獨往。
其實更多的是一種無奈,很多心事只能深深的隱藏在心底,遇到事情都是自己一個人解決,表面獨立,內心不夠強大,很喜歡自己憋著。
大學——世間溫柔,無處不在
正式進入大學后,我發現我對變優秀有一種出人意料的執念,于是參加了許許多多的社團,想證明自己的價值。
其實我也想做一個性格落落大方眼里閃閃發亮柔柔弱弱會撒嬌的小女生,充滿愛與安全感,擁有愛自己和愛別人的能力。
所以我在不斷努力改變,也不斷遇到更多溫柔善良的人們。
有些朋友會在我受委屈時和我一起痛罵,有些朋友會花很多的世界和我一起做喜歡的事情,有些朋友會陪我在深夜里放肆玩耍,有些朋友會在我難過時給我擁抱。
然后,我明白——世間溫柔,無處不在。
我更想讓其它的留守兒童明白,他們只是父母在外工作的孩子,和其他人沒什么不同,他們的人生一樣可以有高尚的理想,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更好的生活。
我希望他們知道生活“無論好壞,都是一種邂逅”。
感謝一路陪我走來的你們。
我的成長之路,有你,有他,有我們。
原來成長,如此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