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收拾房間,把自己抽屜里一些用不著的東西清理出來,擱在門口打算扔掉。文文出門上課,看到了,沖屋里叫道:“爸爸,你又要扔東西啊!先別扔啊,等我回來檢查一下!”
真沒辦法,小孩子拿什么都當寶,我們每次扔東西都得經過這套程序。
晚上想起這事,忽感好奇:文文會拿回什么東西呢?去門口看了看,沒覺得少了什么,去他房間看看,桌上書架上也沒有。文文已經睡著了,過去給他掖被子,突然看到我的舊眼鏡盒在他枕頭邊上放著,小手還搭在眼鏡盒上呢。
今年近視加深,我換了新眼鏡,舊眼鏡自然就沒用了。在大人的思維里,有用無用是事物的主要分類方法,無用的東西就該扔掉。小孩子的標準則不同,路邊撿的小石子有什么用?他攢了一大盒。沒水的水彩筆沒用了吧?他從來不扔,也攢了一大盒。喜歡、好玩才是他們的標準。
我拿起眼鏡盒重新審視,這是配鏡時送的,淡綠色看著挺舒服,扁圓的造型很流暢,也很適手,用了好幾年還真沒關注過。拿出眼鏡,當年可是反復挑選的款式,戴了多年,一如新買時,除了鼻夾積年累月,變得模糊泛黃。僅從輔助視力的角度看,這副眼鏡是無用,但從審美的角度、紀念的角度,仍不失其價值。
藝術家一般都有童心,大概與此有關。從藝術的角度看待事物,有用無用是很不重要的標準。第一個把泥巴捏出器皿狀的人,第一個把石頭、木頭雕鑿出形狀的人,他們的目的大概都不是要弄出一個有用的東西來,就是覺得好玩。我參觀過很多地方的博物館,發現南北方的原始展廳里都有骨笛,那是用大型鳥類的翅骨做的。吃完的骨頭一般都會丟掉,但總有一個原始人覺得那根又長又輕的骨頭很好玩,就保存起來,偶爾放在嘴邊吹一下,能發出聲音,慢慢就發明出了骨笛。
藝術家并不多,因為孩子終要長大,都會了解有用無用的標準,明白鉆石比玻璃彈球值錢。麥兜電影里,麥兜和小朋友去茶餐廳。
“老板,來一碗魚丸粗面?!?/p>
“沒有粗面。”
“那來魚丸河粉吧?!?/p>
“沒有魚丸?!?/p>
“那要一碗牛肚粗面?!?/p>
“……”
小孩子不喜歡選擇,永遠開開心心的多好。但長大了必須選擇,沒有的就是沒有,有些東西得不到就是得不到,該放下的就得放下。不拿有用沒用來區分事物,會讓自己很累。
所以會有斷舍離的概念,物質的東西塞得滿了,在房間里和心里都滿了,就要把無用的扔掉,給心靈騰出一些空間來。小孩子用不著斷舍離,物質的東西在他們心里不太占地方,輕飄飄的,真是讓人羨慕。
在他明白舊眼鏡是沒用的之前,不妨先留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