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中在袋子里發現了一小塊花布,這塊花布穿過歲月越過滄桑停在這個角落,它安靜得如一片走過春夏的落葉,這么多年依然纖塵不染,靜美的花紋印著當初的歲月。
我原就酷愛花布,每一塊花布從設計到印染也織進了一段歲月。直到靚麗的顏色和圖案一天天淡去,直至那編織的經緯一根根磨細磨斷,它已在歲月里經歷著自己,也有了自己的故事。
常常是要過年的時候母親精心挑選的花布帶著它特有的芬芳走進了我的生活,我端詳著它的顏色花紋,如同打量一位新朋友亦如欣賞一幅山水畫卷,我愛它并不是因為它終會成為一件衣服穿在身上。
那時候沒有電,晚上要點一盞油燈。夜幕降臨,油燈燃起,我們圍坐在油燈旁做自己的事。母親在做針線,我喜歡母親做的新服和新鞋,但那一般是過年的時候才會擁有的。我也喜歡母親的縫補,常常是母親補上那冬季里破了洞的花布條絨棉鞋然后扔在地上,之后是我迫不及待地過去穿上,雖然我會馬上脫掉繼續油燈下的游戲,但我更愿意去感受母親留在鞋里的體溫,想著這份溫暖將會為我抵住冬日的嚴寒,我的心里充盈著幸福!
我更愛那補過的衣裳,洗得有些發白的花色,泛著歲月的痕跡,一般是在肘處外側磨開個窟窿,母親便找來做衣服時裁掉的布角,剪齊細細地縫了,那塊補丁新新的像個小姑娘紅著臉在笑,讓我想起穿新衣服時的情形和快樂,也讓我感嘆歲月的流逝。
我們每天盡情地玩耍著:小隊的大院子里我們鉆進那已被太陽烤熱的水箱,感受那分也許出不來的窘迫(一進去小伙伴就蓋上蓋子,在里面真的很害怕);嘩嘩流淌的小河里,來來回回地撈魚,看著黑黑肥碩的泥鰍或一條或幾條在篩子里扭動著身體,心中擁有著成就感和說不出的激動;開滿杏花的山坡上,我們呼朋引伴去感受春的腳步。
接著便是杏花落去,一顆顆小小的山杏貼在枝頭,我們早已按捺不住急切,咽不完的口水,山上到處是采杏的孩子,再見面時,都是兜子里裝著滿滿的山杏(母親縫在花布衣服上的兜子都是被我們這樣裝東西時裝得過滿而磨破的),要不就趁你不注意伙伴食指拇指捏住一顆山杏把汁液嗤到你的臉上,然后笑著遠遠地跑掉了。那時我們都相信被山杏液染過的地方會長出瘊子。可之后又是我把杏汁嗤到別人的臉上。至于瘊子,長就長吧,我們喜歡這樣的惡作劇;月色朦朧的房前屋后我們捉著迷藏,不時傳來一陣一陣歡笑,總是被父親或母親喊回去睡覺,被父母斥責一番。
下次依然忘我地在夜色里游戲。至于上樹爬墻也是有的。母親給縫補衣服時總要教訓一番,但有高墻大樹在,怎么會敵住它們高高地誘惑?
如今那花伴我成長的歲月已逝去,人們不再穿這些花布衣裳,雖然世界變得更加靚麗繽紛,但我還是愛那質樸的花布,甚至覺得它那變換的圖案,恰到好處的色彩簡直是一種藝術。那織布的人也是獨具匠心地織著生活,甚至織進了我對生活的向往憧憬和快樂。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寧愿像珍藏郵票一樣把母親剪下來的布角平整地夾在書頁,和著書香一起講述那段歲月故事。
我摩挲著手里的花布,仿佛看到了童年閃閃發光的印跡,看到了母親父親和整個村子的青蔥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