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顛沛流離,能伴隨你此生流浪始終
很快,時光又來到一年的四月底。每年的四五月交界,心情總會時常被一股沒由來的矛盾情愫占領。
那種感覺,像是置身陽光燦爛里卻能感覺到冷風在吹,像是自己精心調配了奶茶后發現少加了糖,像是午后找個地方想安靜一下小店里卻人滿為患,像是餐廳里的新來的小姐姐身上的香水味總覺得似曾相識。
后來查了天氣發現最高溫度只有12度,加了糖之后奶茶也根本沒那么好喝,決定等一會出去轉了一圈發現還是沒有座位,再去的時候餐廳又換了新的服務生。
這些生活的小細節總是能把時光填的很充實,直到上一秒和下一秒都恍如隔世。
看到閃閃亮的指甲才想得起來昨天晚上踩著高跟鞋穿著禮服看凌晨場電影,而此刻耳機里播放的音樂卻又是小眾的輕民謠,看到旁邊桌的小姑娘才想起來明明去年冬天還叫囂著自己夏天最喜歡喝的是摩卡星冰樂,而現在嘴里卻喝著沒有加過糖漿的綠茶檸檬汁。
一整個人的面目全非。
時不時地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變得挺多的,但是看到前任照片心里一瞬間的顫動,看到曾經暗戀的人點贊朋友圈忍不住的笑容,以及每年初夏和深冬的兩次情緒起伏,都那么明確的告訴著現在這個為自己淡然驕傲的人,其實所謂成長,只是自欺欺人的遠離了那些可以使這些一擊即碎的人。
最近患得患失的起伏又開始頻繁出現,仿佛就是三年前那個春天。我把它稱之為,分離感。
三年前那個夏天,我從成長了十幾年的北京,到了這個幾萬公里之外的小鎮。這里沒有家人,沒有陪伴了成長的那些習慣,甚至沒有合心意的飯菜,沒有一個眼神就能懂的人。
我以為自己總會被現實說服,然后平靜的度過這三年,讓自己在一次次的一敗涂地里放棄那些虛妄的矯情和多愁善感。
但是三年后的今天,我卻開始對這次告別產生了一模一樣的分離感。
那是一種很難言狀的情緒。我沒有那么喜歡北京,但是在第一次圣誕回國之后,我在回美國的飛機上哭的鄰座不停地遞紙巾。我同樣更沒有那么喜歡這里,但是夢到在另外一個城市開始生活之后,早晨醒來看著昏暗的房間卻覺得劫后余生。
當情緒偏離了我覺得本應該的軌道的時候,我總會有點不服輸。這個自己似乎在一點點的為現實妥協,一點點退后,一次次修改自己的底線。喜歡和不喜歡,習慣和不習慣,留戀和不留戀,一次比一次標準低。
可是這難道不就是生活的真相嗎。
沒有人的地方哪有家,沒有家的地方,哪里又不是流浪。
人是一個很大很大的矛盾體。
就像我,一次次說著自己向往的是時光安穩歲月靜好。最后結局卻還是輾轉這么多城市,然后繼續向下一個新的地方出發。
意識到自己快要離開的時候,開始清醒又迷茫的審視過去幾年的生活。開始把這幾年遇到的人在心里不自覺地分出幾類,命中注定要一起走下去的,希望可以一直保持聯絡的,可能并沒有辦法繼續緣分的,以及慶幸終于可以離開的。分了半天,發現前兩類明顯比后兩類多了很多人。相遇的時候,看到的都是缺點,看到的都是三觀不合。分離的時候,看到的卻都是可愛之處,都是靈魂的有趣滋味。
三年前來到這里的時候,曾經也是無比傲慢的。出身國內最好的學校之一,同齡人層面來說也算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是他們如數家珍的是今年香奈兒的春夏新款和這一季的限量版彩妝。我一度覺得自己來錯了地方。可是離開的時候,我卻擔心下一個地方的人,無法陪我討論這些。
有種很奇妙的體驗。小時候遇到的人不多,卻覺得每一個都是三觀無比契合的摯友。如今見的人越來越多,卻覺得每個人似乎都和自己是完全相反的。
圈子越來越大,愿意說話的人卻越來越少。
與之相比更可怕的是,我發現,可能接下來的所有人生,都要在這條路上艱難的越走越遠。
后來有一天我想明白了,都說人是擅長欺騙的動物,但其實人最擅長欺騙的,是自己啊。記憶被修改的完美無瑕,似乎一路走來的每一個腳印都那么清晰,那么有證可循。
但是那些被自動忽略的細節里,究竟藏了多少妥協和無奈。我們得到和失去的,其實從來都是那樣的比例。只不過我們記得的,越來越多的是我們想記得的,而非那些我們經歷的下一秒就恨不得可以遺忘的。
所謂三觀不合,其實也是我們越長越大之后,沒那么輕易可以改變自己的思維了。很多時候,接受新鮮事物是對自己過去輝煌的否認。沒有人是不驕傲的,也沒有人是不靠著虛榮感活著的。
我們需要虛榮感,因為這些看似虛無縹緲的自負和傲慢,我們才能說服自己在這種流浪中繼續走下去。
其實我們從來都不是再被世界改變著,所有的改變,都來于自己。勇敢做自己說的那么好聽,也不過是希望擁有這個鮮明個人特色性格的共同點。
寫的東西越來越多越覺得自己的文字像是介于童話和黑童話之間的灰色,偶爾色調極其明亮,像是少女般未經世事的好奇和憧憬,偶爾又像是看透了人性和時間然后強迫自己面對真相。
可是什么又是真相呢。見了那么那么多人之后,我開始明白為什么人們都那么小心翼翼,因為他們彼此,再也沒辦法看到對方生命的真相。不曾一同成長,就永遠了解不完那些性格習慣言語動作后邊的故事。每個人,其實都有一大筐相對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們被平均分發給生命中每一段旅程的旅伴,在告別后,故事戛然而止。始終沒有一個人,可以從始至終看清看透另外一個人。
所以當我不再滿心期待遇到一個和自己有所有共鳴的知己的時候,我開始把所有相遇都當做收集故事的過程。就像在海邊旅行,清晨起來在海灘上拾貝殼一樣。蕓蕓眾生就像是那一片寂靜無人的沙灘,那些有幸與你坐下來有對話的人,就像是恰好被晨光找到的貝殼。
即便看的這么清,我卻還是壓不死心里最后那一個聲音叫喊著,希望有一個可以和我不磨合就完全合適的人出現在生命里。希望所謂遙遠的相似性,能在我身上有所體現。
總有人說射手座是極看重自由的星座,其實可能,只是我們不擅長于和生活對話吧,所以可能要一直一直的顛沛流離,直到找到一個可以讓內心真正找到自己和自由的地方。
如果三年前你問我,十年后會在哪里會是什么樣子,我大概可以給你一個模糊卻細致的答案。但如今,這個答案的清晰度不增反減。因為我太知道這種所謂十年后的自相矛盾。人太擅長和現實談判,卻太難信守承諾。大約活在古代,我們都是江湖兒女,血里帶風,無法說服自己安于現狀,只能不停的繼續流浪。
但有的時候又覺得,這種性格也沒什么不好。活在自己和自己的矛盾里,總好過云霧繚繞的昏昏沉沉。
大概我依然還是會被這次分別折磨的寢食難安,被這種分離感吞噬淹沒。
但也不錯啊,起碼依然轟轟烈烈。
從始至終,其實我對自己的要求就是要單純要美好,要溫柔要堅強。但愿始終,可以為相遇而狂喜,可以為分離而哀傷,可以放肆享樂,可以熱淚盈眶。
每個人其實生而為人,都伴隨著一段注定流浪的旅程。我們可以選個地方安頓,但希望那里可以有無盡的有趣故事。
如果沒有那么幸運,那么只能希望顛沛流離,能伴隨你此生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