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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說，有些愛情就是踏過千山萬水，讓你以為一切都已水到渠成的時候給你來一個魂飛魄散，連個煙都不冒就悄無聲息得沒了。
我煞風景地問她，鐵頭的婚禮你拿多少份子錢？
燕子回頭，萬種風情地笑了一下，她朱唇輕啟說，滾。
后來，鐵頭婚禮上，燕子沒到場，燕子給鐵頭寄了一份八百里加急的辣條，價值二十五塊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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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跟鐵頭的相識是在某個關系比較復雜的QQ交流群。
二人你來我往，很是聊得來。后來兩人一出場，就到處都有亂入的群眾起哄讓他們在一起。燕子在這邊滿臉嬌羞，鐵頭在那邊心潮澎湃。
于是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鐵頭耐不住群里日益高漲的呼聲：
——是個男人你就去告白。
——哎哎哎，你要不給嫂子告白，我可就去了啊。
燕子按滅了屏幕，長出了一口氣，把正陶醉在長卿大哥美色中的我搖醒，我滿臉迷糊，從燕子不斷翁動的嘴唇中只捕捉到了一條信息——她要脫單了。
什么？
燕子趾高氣揚地說，大學給你勾搭男人的機會，你卻用來做春夢。還投給我一個特鄙視的眼神讓我自己領會。
燕子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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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和我站在陽臺上，燕子開了免提。
鐵頭的聲音很好聽，在見不到臉的前提下，聲音的誘惑力無疑是最大的，就連我的一顆芳心都被攪動地東蹦西跳的，更何況是毫無免疫力的燕子呢。
燕子乖乖投降，臣服于鐵頭具有磁性的聲線下。
我一直記得鐵頭的幾句經典臺詞。
——燕子，我喜歡你。無論此時此刻電話那邊的你是黑是白，是方頭還是圓臉，是美還是丑，當我決定說出這一句喜歡的時候，所有這些外表，都已經不重要了。
——燕子，你是我的初戀，也將是我的終戀。
——從B市到Z市，相隔千山萬水，可燕子，我相信我們的愛情可以越過千山萬水，停在近在咫尺。
——燕子，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從年少到年老，從一起相約看海到一起相守看日落。
……
作為一名寫作路途中的水軍，我對這些話早已有了免疫力。可從鐵頭那完美得無可懈擊的聲音中聽到時，我還是虎軀一震。
燕子支支吾吾的，我馬上就有種不行讓我上的沖動。
燕子點點頭，她說好。
她說，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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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和鐵頭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在一個很冷的元旦。
鐵頭在燕子空間留言，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年，我要陪你從昨天走到明天。
我由此判斷，鐵頭是個文藝悶騷男。
燕子拉著我去火車站接鐵頭，九點的火車，燕子五點就起來梳頭，麻花辮嫌土，馬尾辮嫌普通，披肩發嫌不莊重。
最后選衣服化妝，一直瞎折騰到了七點半，在公交車上掛了一個小時，我已經夠命苦的了，還要時刻忍受燕子的碎碎念。
——啊啊啊啊，眼線是不是太刻意了？
——這邊粉撲多了。
——我覺得這個唇色有點夸張。
我忙說，哎呦喂，大小姐，您美極了。
燕子皺皺眉，然后又緊張兮兮地問，他不會看不上我吧？
我反問她，那你會看不上他嗎？
燕子信誓旦旦地說，不會。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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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和鐵頭都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所以見到雙方彼此還都很驚艷，覺得撿了個大便宜。
兩人自火車站坐上出租車便你儂我儂，全然不顧我這個單身狗的尷尬處境。
我碰碰燕子，你知道當眾親熱相當于什么嗎？
燕子回頭看我。
我得意洋洋地把我從書上看來的一句極富哲理和現實意義的話說教給他們兩個人聽：當眾親熱無異于當街大小便。
就當我以為我成功地為民除害之后，鐵頭開口，那人家當街大小便你去圍觀又算什么？
我目瞪口呆，燕子嬌聲夸贊，親愛的，你好有趣。
我從中唯有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
從此，燕子在秀恩愛的道路上一去不回頭，我這忍受荼毒一忍受就是四年之久。
我日日夜夜期盼著距離產生個小三快點溜達出來，只可惜，燕子和鐵頭的感情卻日益彌堅，經久不衰。
當我也分分合合談了兩次感情之后，燕子和鐵頭儼然一副老夫妻做派，他們會在小長假一起爬山看日出，也會一起看海吹吹風。
燕子說，他們住過一個房間，鐵頭從背后抱著她，對燕子說，畢業我們就能真正在一起了。
燕子激動得稀里嘩啦，直接從在一起跳到同居的步驟，規劃起日后的生活起居來。
燕子問鐵頭，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鐵頭斬釘截鐵地回答說，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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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愛情巔峰的人，總是會以為今日的信誓旦旦會在明朝實現，可往往生活總是會給他們一個意料之外的劇本。
畢業后，燕子拖家帶口地到了B市投靠鐵頭。
鐵頭租了套三室一廳的房子，跟個陀螺似的各種投簡歷。剛開始，兩個人確實甜甜蜜蜜的，鐵頭每每回到家都是好飯好菜好媳婦。
鐵頭會抱著燕子吧唧親幾口，叫幾聲，哎呦喂，我的好媳婦哎。
燕子也覺得小日子過得特舒坦，鐵頭晚上準時八點回家，帶上點燕子愛吃的愛喝的，兩個人再膩歪一會兒，就抱著睡覺。
那時候燕子顯擺的呀，一天三通電話，張口就是我們家鐵頭我們家鐵頭的，我在電話這邊齜牙咧嘴，違心地說著，祝福你們呀，祝福你們，祝福你妹呀。
燕子說，最讓她感動的還是在網上看到了一身裙子，要一千多。本來也沒多少錢，只是現在燕子才辭職，鐵頭實習期一個工資才一兩千塊錢，然后燕子也沒多想，擱在購物車里放了兩星期。
再后來，如你所想，鐵頭不聲不響地把裙子給買回來了。
燕子感動得稀里嘩啦，鐵頭抱著燕子，一邊給燕子擦眼淚，一邊煽情，哎呦媽呀，燕子，我是你老公，不就給你買一裙子嗎，至于像我為你生一孩子似的那么激動嗎？
那時候，我真心實意地祝福燕子和鐵頭，我真想讓他們一輩子就這么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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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景不長，摩擦來了。
美好生活兩大勁敵——男人的應酬和女人的怨尤。
鐵頭被扶正，應酬慢慢多了起來，燕子開了網店，在家整天對著電腦噼里啪啦，漫漫時光，好生寂寞。
燕子想跟鐵頭說幾句貼己話，鐵頭在應酬。
鐵頭想跟燕子好好吃頓飯，燕子低頭刷手機，在跟買家賣萌。
鐵頭說，你成天摳手機，是不是又找相好的了？
燕子反駁，哪里有你機會多，夜里都不回家了，是在誰家住下了呀？
鐵頭：你什么意思？
燕子：你什么意思，我就什么意思！
兩人人至此從一日三秀恩愛變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七天換上一套鍋碗瓢盆。
而這巨變之間，不過三個月。
鐵頭回家越來越晚，燕子也不再等鐵頭回來了，自己吃完飯刷碗拉燈睡覺，兩人從同居變為比合租更慘烈的狀態。
而讓燕子跟鐵頭的愛情徹底走到盡頭的是，鐵頭的一次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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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頭又一次醉醺醺地回家，燕子從小就討厭酒氣，嚷嚷著讓鐵頭滾。
鐵頭說，燕子，我當初真是瞎了狗眼了，我到底看上你哪點了？
燕子怔住了，她眼睛紅紅的，沒說話。
鐵頭大著舌頭繼續說，你說你，脾氣臭，做飯難吃，品味差，說話還總兇巴巴的，哪一點符合我的要求了？
燕子哭了，燕子邊哭邊打鐵頭，那你呢？那你呢？你說過要對我好，要一直陪在我身邊，你看看你現在哪一天不是醉醺醺得回家，你說你應酬，那你工資哪里去了？我脾氣臭，我做飯難吃，我品味差，那是誰當初巴巴說愛我要和我在一起，又是誰說要一輩子吃我做的飯，穿我為你挑的衣服。
鐵頭紅著眼睛說，那是我當初瞎了狗眼！
燕子看著鐵頭，燕子說，你就是一條狗。
那個晚上下了很大的雨，燕子哭著跑出了他們曾經很溫馨的小家，她站在電話亭里打著哆嗦撥通了我的號。
我在電話這邊能感受到她在發抖。
——妞兒，鐵頭不要我了。
——妞兒，我沒地方去，你來接我好不好？
——妞兒，我就想聽聽你的聲音，你不用來了，我還好。
我最后一句問她到底怎么了，換來的答復是她撕心裂肺的哭聲，她哭著說，我在這么多年的愛情算是喂了狗了，我跟鐵頭完了徹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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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第二天趕到B市。
鐵頭和燕子一起請我喝咖啡，我看著他們，他們像陌生人一樣冷淡地坐著。
燕子最先開口，燕子說，鐵頭，我們分手吧。
我還沒來得及勸燕子冷靜一下，鐵頭就答了一聲好，然后買了單，拎起他的褐色長褂離開，說了一聲：再見。
燕子回頭沖鐵頭笑了笑說，但愿再也不見。
我看著燕子，問，你還好嗎？
燕子笑了笑，妞兒，這才是最好的結局，這叫什么你知道嗎？這叫無疾而終。
晚上我們一起去酒吧，燕子喝了一瓶又一瓶，最后發起酒瘋來，又跳又叫的，她抓住陌生人的手笑嘻嘻地說，我的愛情無疾而終了，你高興嗎？
然后再換一個人，繼續鍥而不舍地問，你高興嗎？
燕子終于累了，她脫掉高跟鞋坐在地上，我攙她起來說，燕子，地上涼，快起來。
燕子回頭看我，她的眼淚嘩啦啦地往外淌，看著特別讓人心疼，她說，我們這是和平分手對不對？我們的愛情這算是壽終正寢對不對？可是為什么不高興，妞兒，我心里特別不舒服，妞兒，你就站著，讓我抱著你哭一會兒。
燕子抱著我，起初的時候哭得很壓抑很小聲，后來聲音一點點放大，變成了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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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收拾了行李灰頭土臉回了Z市。
燕子在火車站的時候留戀地看了一眼，眼底帶著一絲落寞，冬日的陽光看起來就是很涼薄的溫度，燕子的鼻尖很紅，她嘆息著說，沒什么好看的了，走吧。
我知道，她想要看一眼鐵頭。
可鐵頭他沒來，鐵頭給我發短信說，他正在開一個很重要的會議，來不了。
我不知道鐵頭那時候是不是真的有一場這么重要的會議要開，但我隱隱覺得也許鐵頭是真的不愛燕子了。
燕子來的時候，鐵頭可以放棄一場特別重要的面試只是為了提前來個半小時等燕子，燕子走的時候，鐵頭卻為了一場會議只是給不相關的我陳述了不來相送的理由。
燕子的身子看著特別瘦弱。
燕子說，其實我一直都不太明白，明明相隔千山萬水的時候，我們還那么相愛，他可以坐上一天的車來看我，我也可以從生活費里扣出來錢為他買一雙皮鞋，我們離得那么遠，我們還是那么窮，可是我們卻能好好相愛。可我們終于近在咫尺了，我們可以相擁著入眠，我們都有了收入，我們再也不用每天晚上煲電話粥到深夜，我們終于可以不受相思苦了，可我們的愛情卻沒了。
燕子說這段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一絲神色，她押了一口茶，皺了皺眉，把茶放下說了聲太燙了，就開始吹她剛涂的指甲，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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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頭的婚禮在兩年后。
還是他們之前約定的時間，還是他們一起挑選的地方，甚至還有很大一部分人是他們也商議過要請的賓客，可最終站在臺上交換戒指說著一生一世誓言的不是鐵頭和燕子。
我接了電話的時候，鐵頭正好站在我身邊。
燕子聽到鐵頭的聲音很平靜地說，我想跟他說兩句話。
我把手機遞給鐵頭，鐵頭嘴角噙著笑說，燕子，還好嗎？
——我也很好。
——對，我們都會好好的。
——我對你也一樣。謝謝你的衛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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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龍是鐵頭和燕子在一起時候每頓飯必不可少的菜品。
燕子對鐵頭說了些什么我至今不得而知。但我至今記得，鐵頭跟燕子通最后一通電話時候，嘴角噙著的笑容，寬容又或是真正的放下。
你會很好，我也會很好，我們只是沒有相守在一起。
我把燕子的疑問告訴鐵頭之后，鐵頭給了一段很有哲理的答復。
遠在天涯的時候，思念大于愛情，我們念著對方的好，愛情因為寂寞而瘋長。
近在咫尺的時候，疲倦大于愛情，我們只看得到對方的缺點，分歧越來越多，多到把愛情埋了起來，它缺氧了，就枯萎了。
其實，愛情能去哪呢？我們只是太年輕，忘了給它松松土，澆澆水。
我們也忘了抱抱彼此，說一句，我還是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