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第二次來??墒?,走在南京路上,還是陌生。這里的建筑、這里的店鋪、還有來往的人,此時依然如初見。
小的時候,對于我來說上海像一部黑白的電影。里面的人穿著西裝,喝著紅酒,男人的頭發抹了發絲,女人是紅紅的唇,有軟糯的歌在角落里響起……
那時住在小鎮里,說是小鎮,其實不大,如果站在稍高的山上,整個小鎮便一覽無遺。那時常站在山上,望著遠方,用貧乏的想象,去描繪山外的世界。當《上海灘》的曲子在窄而狹長的巷子間,像風一樣蕩來蕩去時,上海便成了一個想往的地方。
第一次來的時候,去了田子坊,那里的一切精致的像明信片,卻少了些生活氣息和那種老上海的情懷,多的是紅男綠女的浮化,一路走下來,頗有些眼花繚亂。
因為路不熟,那天不小心走到一處小弄堂。臨著街,不起眼的石拱門,門楣上寫著弄堂的名字。信步走進去,有些狹窄,大都是二三層的樓房。窗戶大都開著,里面有些靜。有一只灰色的貓趴在空調外掛機上,尾巴一甩一甩的,對于我這個外來客,不屑一顧的樣子。都說上海人瞧不起外地人,看來是真的。你看,就連這貓看上去也是如此的驕傲。
這里的房子看上去老舊,有些破敗,幾件剛洗完的衣服,掛在繩子上,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灰色的青磚上。靠墻的地方,停著輛自行車,放的有些傾斜,看上去有點慵懶、隨意。有的墻壁上攀扶著綠色的植物,纖細的莖子努力地向上爬著,堪堪遮住了半個窗戶。有時,會走來穿著花色衣裳的老太,拎著小袋子,在慢慢地走……
走在里弄深處,街市的喧囂聲已經聽不見了。又恰逢午后,五月的陽光是溫暖的。在這略有些靜的巷子里,時光仿佛回到想像中的年代,穿著旗袍的女子、短衣襟打扮的漢子、挑著擔子的賣貨郎,在這狹長的巷子里日復一日地走著,直到某一天的消失。
想來生活就是這樣,不論是傷悲還是喜悅,終抵不過時光的流轉。來了,走了,多少的記憶就這樣消失,只有這長長的巷,這斑駁的墻,還在這里靜靜地看著。
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我又來到了這里,也許是冬天的緣故,外灘上游人稀少。整點的時候,《東方紅》的曲子又在海關大樓的頂上響起。那時,我正扶著欄桿,看黃浦江上的水在月色和燈光下,緩緩地流著。曲子在耳邊響起時,一種厚重感洶涌而來,心中卻莫名的有些空落落的。
曲子已經很老了,我還蹣跚學步時,這首曲子便時常在耳邊想起。如今,我亦中年,曲子還是原來的調子。可是,當年背著我聽曲子的人早已不見了;還有那些背著書包,一起在路上跑來跑去的人也不知分散到何處去了,也許縱使相逢也不識。
雖然記憶的片斷,可以讓我想起一些微笑的臉一些傷心的眼淚。只是,只是那些曾經的一切,終究不會重現。就像此時的曲子,調子沒變,我卻變了,變的漸漸老了,無來由的傷感就這樣浸漫而來。
有些冷了,天也有些晚了,明天還要去城隍廟,我慢慢地向酒店走去。
白天的城隍廟到是熱鬧,可對于我這個舊客來說還是陌生的。南翔包子鋪還是排著長長的隊;九曲橋下的水還是綠色的;金紅色的魚還是洶洶地游來游去;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卻沒有半點重逢后的喜悅。
一提起上海,浮現在眼前的,便是穿著旗袍的女子,涂著紅的唇,甜美地笑著。在南京路上,里弄的小店里,隨處都可以見到這樣的圖片。一看到這些,那些已經久遠的年代,仿佛一下子就出現在眼前。
其實上海的底蘊應該是深厚的,只是我看不出來,此時,我以游人的眼睛俗人的心態看著這里,卻看不出來什么,只能在心里碎碎念著,上海也不過如此,借此來掩飾自已的淺薄。
如果生于斯,長于斯,時間久了,也會厭倦,就像我厭倦了小鎮的閉塞和平淡。也許人的骨子里,天生有著不安份和喜新厭舊的基因,所有才時時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