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二十一歲(一)

樂飛喝了點酒,醉醺醺的從房間出來,臉上的紅暈猶在。她想去逛一會超市,打發無聊又煩悶的時間,可走到超市門口,又失去了跨進去念頭。

天空下著蒙蒙的細雨,路上的車輛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人們都在往家里趕著。樂飛像個被世界拋棄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的家就在這個鄉下的小鎮上,樂飛來的時候并沒有告訴他。她想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給他個驚喜。

昨天整個下午,樂飛都沒有心思上班,腦子被他纏繞得亂糟糟的,只想著今天無論如何都要來小鎮找他。可是她不知道他是否愿意見她,也不知道再次見面時是否還有曾經的感覺,萬一他剛好出門了怎么辦?萬一他身邊有了其他人怎么辦?

無論如何她都必須走這一趟,那一年,樂飛二十一歲。她不知道將來連愛一個人都需要勇氣,她就是那個剛剛羽翼豐滿的小孩,迫不及待的想要飛出去看世界,無法抑制的想要用盡全力去愛他。

昨晚雖然決定了要去小鎮,但還是不斷的出現思想上的糾結,沖動與膽怯混雜。躺在床上直勾勾的對著天花板發呆,想著過去的點點滴滴,放佛兩人未曾分開過,仿佛他還在自己身邊,仿佛他還是只屬于自己的那個人。你離開之后過得怎么樣?你還好嗎?

就這么一個人胡思亂想到深夜,終于沉沉睡去。醒來的時候發現太陽已經爬得老高,樂飛立即從床上豎了起來。打開手機一看,已經十點多了。刷牙洗臉忙完,匆匆的去樓下吃了碗蘇式湯面。無錫這邊的人都喜歡吃這種湯面,面很細,還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配上一兩種澆頭。可是樂飛吃不慣這里的澆頭,太甜了,完全搞不明白江南人為什么做菜都喜歡放糖進去,甜得膩膩的。

上次回家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樂飛在老家的時候,都是自己和面,粗粗的面條吃上去才有嚼勁。再剝上一兩個大蒜,完全是濃濃的漢中味。她總是會想起老家的油潑面,在這里,即使是自己做面,也總感覺缺了什么,吃不出家里的味道。

吃完湯面去大街上攔了輛的士,直奔長途車站。到他的小鎮要坐一個小時的大巴,還好離開車只有十分鐘了,不用在車站浪費大量的時間去等候。上車后她給他發了條信息,告訴他自己來了。一個小時候后,樂飛茫然的走出車站。她不知道他究竟住在小鎮的哪個角落,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他。

樂飛在車站旁的酒店開了一間房,一個人住了進去。李宗盛作詞作曲的《飄洋過海來看你》,講的是原唱者金智娟的一段真實愛情故事。樂飛第一次聽這首歌卻是劉明湘唱的,好像在聽她唱自己的故事。后來又找來了李宗盛和金智娟的原唱,都無法抵達樂飛第一次聽時的觸動,始終覺得劉明湘唱得最好。

整個下午,她都是個失魂落魄的傻子,反復看手機,打開信息,沒有;打開通話記錄,沒有,焦躁、不安。他沒有收到自己的信息嗎?他太忙了沒看手機嗎?他有新的對象了嗎?

樂飛不想一個人待在房間里,這狹小的空間讓她煩躁、抓狂。來到樓下的商場,想去逛逛轉移一下注意力,卻發現自己依舊在不停的看手機。商場里的人真多,而且每個人都笑逐顏開地在閑逛。自己和外界就像隔著一道透明的墻,沒有人看得到她,也沒有人在意她的存在。

就這么沒有表情的呆坐著,看著手機上的時間不停的變換著數字,還是沒有任何信息。早該預料到這種結果,卻總是抱著一絲絲的幻想,讓自己去相信他依舊還在。樂飛靠在墻上,想著大概是自己離家太久了,連命運都把自己遺忘了吧!

起身去商場的便利店買了一個面包和一罐啤酒,拖著無力的身軀回到房間,重重的倒在床上,就這么睡了過去。不知現在是幾點,肚子不爭氣的發出幾聲哀鳴,可是樂飛并沒有想吃的欲望。她伸手摸索到帶回來的那罐啤酒,“咔嗒”,“咕嘟咕嘟------”

人體開始微微發熱,房間里的空氣應該是固態的,樂飛需要一口新鮮的空氣來拯救自己。她迫不及待的打開房門沖了出去,原來天還微微亮著,下著蒙蒙細雨。這個小鎮的人們都在匆匆的趕路回家,只有她在這里沒有路,更沒有家。臉上的紅暈猶在,她想去逛一會超市,打發這無聊又煩悶的時間,可走到超市門口,又失去了跨進去念頭。

最終還是從入口處踱了進去,想看看除了面包還能不能找到其他吃的!看到賣饅頭包子的地方還有炒涼皮,忍不住讓師傅來一份!加點黃瓜、豆芽、青菜進去,不忘多放一點辣椒和大蒜!樂飛坐在凳子上等著,突然眼睛停留在一個男人的背影上。

只恍惚了一下,雙腳已經迅速的邁了出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背影,撥開人群,終于與你只有一步的距離。突然緊張得無法呼吸,這一刻樂飛居然有種想逃離現場的沖動。

男人轉到酒架處停住了腳步,仔細的端詳著眼前的幾瓶紅酒,微微側過身,樂飛看到了他臉上的線條。

心終于平靜下來,不是他,可怎會長得如此相像。失落又夾雜著如釋重負的輕松,拖著無力的雙腳,回到了賣涼皮的地方。

漫不經心的剝下筷子上的封袋,輕輕攪拌一下涼皮,蒜和辣椒的香味撲鼻而來。挑起兩三根放進嘴里,香辣從舌尖彌漫開來。低頭的一霎那,淚水滴落在手背上。人不應該在吃飯的時候哭,會把家的味道哭進碗里,揉進你的五臟六腑。時間久了,眼淚會凝固,碗里的食物也會吃完,人也就能夠重新站立起來。

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活著。用紙巾把自己的不快樂擦干凈,重新扎起麻尾,樂飛起身時給了師傅一個燦爛的笑容。回到酒店,洗漱之后又沉沉的睡去,夢中,她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五點就去長途站買了回去的車票,坐五點半的車,還要在候車室里等一會。樂飛掏出手機,瀏覽著騰訊上的新聞。不來會遺憾,來了便無悔。

還有十分鐘,坐在旁邊的客人撞了一下樂飛的胳膊,樂飛并沒有理睬,繼續看著搞笑段子。又撞了一下,這人怎么回事,正要起身質問的時候,他的臉印入了樂飛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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