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決賽前夜。

“你——這么晚打什么電話？”電話那一端，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

“我，就是睡不著，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緊張，心咚咚直跳?！边h志靠在走廊的墻上，小聲答道：“既有期待，但是好像還有點害怕，我也不知道為什么?！?/p>

他不知道這個時間給女孩子打電話是否妥當，但他翻遍了電話本，也找不出除了她以外，更加合適的人來：“但是我不知道現在給你打方不方便，畢竟，恩——都熄燈了?！彼悬c支支吾吾。

“看上去你又笨又傻的，竟然還知道什么是害怕。”女孩兒在電話那端嗤笑道：“你不會真的很緊張吧，哈哈——”

“當然了，明天可是決賽，而且對手可是五屆冠軍數學院?！彪娫捘嵌说恼Z氣變得堅定了不少：“如果我們贏了，那可是掀翻一個王朝呢?！?/p>

遠志越說越興奮，興沖沖道：“如果真的是我們贏了，你說是不是很厲害？”

“你就只知道————”電話那一端欲言又止：“你呀，真是————”

這讓遠志滿頭霧水：“你怎么了？”

“沒事，你還是好好休息吧~~~”那端的女生隨即掛斷了電話。

回到寢室，熄燈后的屋里漆黑一片，不時還傳來鼾聲。遠志坐在床上，毫無睡意。他死死地盯著手機屏幕，眼睛瞪的溜圓，使勁撓了撓頭發，呲牙道：“女生真的是，她剛才到底想說什么呀??！”

他撇下手機，死死地盯著天花板，腦子卻亂的像一鍋粥。他回味著剛才女孩兒說的話，心里不停地嘀咕：“這都是什么和什么呀————”

他使勁用被子蒙住了頭，開始在被窩里數起了綿羊：“一只綿羊、兩只綿羊、三只。。。。。。?！?/p>

然后沉沉睡去。

二

一年一度的校際足球賽又開始了，坐了一年冷板凳的遠志終于在這一年成為了學院足球隊的首發。

每一位大一新生球員無一例外都要從板凳做起。可以說，這是學院足球隊一個不成文的規矩。當然，你也可以理解為院隊實力雄厚，要想拿到首發甚至是替補的位置，都要非常努力才行。

上一年，他所在的生科院拿到了全校第三，半決賽點球輸給了數學院。

數學院是整個學校公認的王者，他們已經連續四年拿到全校冠軍了。從NBA的角度來說，四連冠足以稱之為一個王朝。而從整個學校來說，數學院足球隊，也是全校的一個傳說。

坐在板凳席上的遠志，親眼目睹了這場慘烈的廝殺。

比賽異常激烈，以至于拼到了最后的點球決戰，并且雙方都是四罰四中。生科院最后主罰點球的，正是球隊的隊長，當時大三的學長天冬。

天冬是球隊基本功最為扎實的左后衛，他的兇狠搶斷和倒地劃鏟可沒少讓數學院的攻擊群吃苦頭。

他就這樣平靜的站在點球點上，如果這一球罰進，那么比賽的懸念還將繼續。如果點球不進，那么比賽結束，他們只能去爭奪第三名。

天冬深吸一口氣，用手捋了捋長發，后退幾步，蹬地、助跑、起腳、射門，在觸球的一剎那，天冬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他隱隱約約的覺察到，這個點球很可能偏了。

足球重重的砸在了門柱上，他的身后傳來了一陣山呼海嘯的吶喊聲。比賽，就這樣結束了。

天冬痛苦的跪在地上，眼淚奪眶而出。點球不進，比賽結束，球隊敗北，無緣爭冠。

他扛過了對手一波又一波潮水般的進攻，但卻最終倒在了十二碼前。他癱倒在點球點前，長跪不起，汗水和淚水交織在一起。

勝利原本是那么近，但卻擦著自己的肩頭，飄然離去。競技體育就是這樣，一邊是欣喜若狂的狂歡，另一邊是無比惆悵的落寞。

坐在場邊的遠志忘不了天冬的眼神：失望、無助、不甘、懊惱、甚至是悔恨——

“如果是我，我可能沒有勇氣站在點球點前吧，畢竟對手可是四連霸的王者?！边h志無奈的搖了搖頭看著失落的隊長，喃喃道：“敢于直面點球的球員，不一定都是勝利者，但一定都是最勇敢的。”

第三名的爭奪顯得有些雞肋，雙方都派出了板凳球員出戰。遠志第一次獲得了上場的機會，而且還作為首發打滿了全場。他出任左前衛，一傳一射，幫助球隊拿到了第三名。

“小子，不錯，下一屆比賽，你可要好好表現呀。”天冬使勁拍了拍遠志的肩膀，一臉期待道：“你是個腦子聰明的小子”

“是嗎？？”遠志受寵若驚。但他隱約的覺察到，在天冬轉身離去的瞬間，在那一絲笑容的后面，突然閃現過一絲苦澀，盡管只是一瞬間。

“明年，天冬就是大四生了，他還能回到球隊嗎？”

遠志陷入了沉思。

明年，一定要戰勝數學院?。。?！遠志暗下決心，使勁咬了咬嘴唇。

三

可能是學院文化的熏陶，數學院的每個隊員就像是計算精準的機器一般，每一個人都嚴格的執行著他們教練——也就是隊長所制定的戰術。

他們踢球的風格更像巴薩，每個人都基本功扎實，戰術素養很高：

前鋒嗅覺靈敏，一錘定音；中場視野開闊，傳球精準；后位兢兢業業，精神專注。門將——他們的隊長站在門前，大聲的指揮者他的球員跑位，當有球員失位時，他會在后面怒吼著，讓他回到自己的位置。

一般說來，大部分大四球員都會退出球隊，亦或是安心準備考研，亦或是準備出國，亦或是奔波于找工作的路上。數學院的隊長是這支隊伍里唯一的大四生，他早已通過自己的努力拿到了保研的資格，因此可以安心留在球隊。

經過一年磨礪的遠志儼然成為了球隊左路的進攻源泉，他帶球犀利，速度奇快，唯一欠火候的就是臨門一腳的感覺，當然，在球隊里面，他已經足夠優秀了。

數學院自然是最大的熱門，但遠志所在的生科院足球隊也是全校公認的數學院最大的挑戰者：

去年慘烈的賽況還是歷歷在目，似乎很長時間，數學院沒有遇到如此強烈的阻擊了。

升入大二的他，課程變得越來越近，但他還是擠時間去練球。校際比賽沒有集訓一說，大家都是在賽前幾天才匯聚到一起，然后合練幾天就上場了。因此，平常要自己保持狀態，以便能在上場之時最快進入狀態。

“要是隊長能回來就好了——”遠志自顧自的盤算著：“可是他能回來嗎？？”

他又陷入了沉思。

四

周末沒有課，遠志就像往常一樣，抱著足球開始了新一天的自由訓練。比賽還有半個月就要開始了，因此他給自己制定的訓練強度也比之前強了不少。

做完了膝關節、踝腕關節的熱身，又慢跑了一會兒，放眼望去，球場上倒沒有太多人，只有三三兩兩的情侶似乎說著沒完沒了的情話，這讓他一臉郁悶：

“球場時用來踢球的，不是用來談情說愛的好嗎?。?！”

遠志狠狠的吐了口吐沫，一臉不屑。

他把球擺放到了球門大約二十幾米處，開始了任意球的練習。

當不能突破數學院密集防守的時候，任意球往往會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只要讓球落到對方禁區腹地，就有機會引起對方防守的混亂，從而得分的概率就大大的增加了。

當然，如果能直接任意球破門，那更是妙不可言。不過，對于非職業球員而言，要想達到任意球百步穿楊、指哪兒打哪兒的境界，似乎還是蠻困難的。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數學院，他現在恨不得立刻就能跟數學院交手。

倒不是說他輕視其他對手，只是自己內心執念太深。

他把球放好，擺了擺腿，深吸一口氣，后退幾步，助跑，起腳————

射門的一瞬間，他就使勁咧了咧嘴：腳沒有吃準部位，所以一下子踢呲了。球劃過一道詭異的弧線，偏出了球門十萬八千里。

“靠，第一腳就踢飛了，還得自己撿?！边h志無奈的搖了搖頭。

就在此時，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了過來：“誰呀，會不會踢球呀，那么大的球門都看不到呀——”

“哈————”遠志長大了嘴巴，“不會吧，這么倒霉?。。?！”

遠志一臉苦笑，他估計，十有八九是這一腳勢大力沉的歪腳，踢到了球門后面的女生的身上。

順著聲音望去，就見一個姑娘蹲在地上，一只手按著頭，另一只手死死地摁住足球，一臉忿怒的盯著遠志。

遠志一臉訕笑，輕聲輕腳地向著那個女孩兒走了過去：“那個，不好意思呀——”

“你沒長眼睛呀??！”女孩兒使勁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

遠志知道這時候不能還嘴，便尷尬的杵在原地，一臉無辜的撓著頭。

“喂，我說，你就不會道歉嗎？？”女孩咬了咬嘴唇，但臉色緩和了不少。遠志這時候才緩過神來：“我好像道歉了吧——剛不是說‘不好意思’了嗎。。。。。。”

“喂喂喂，我說你就不能再說一遍！?。。?！”女孩惱道：“你要想我鄭重道歉！?。。?！我真的生氣了！！！！”

“啊————”遠志眼睛瞪得老大，連忙擺手：“我真不是故意的，真的，你別生氣，我————”

遠志一臉愧疚的走近女孩，低聲關切道：“那個，你現在——還——疼嘛。。。。。?！?br>

“你——今天，請我吃飯，不許賴賬?。。?！”女孩此時站起身來，但還是不住的揉著腦袋。遠志看得真切，連忙把手伸了過去：“我幫你。。。。。?！?/p>

“喂喂喂，你想干嘛？？”女孩水汪汪的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的盯著遠志。

遠志嚇得立刻把手縮了回去，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去吃鐵板燒，現在、立刻、馬上?。。?！”女孩臉上泛起一絲紅暈，隨即把身轉了過去，不看他。

“可是，我今天還沒————”遠志吞吞吐吐道。

“你?。。。。。。。。。。。。。。。。。。。。。。。。?！”

“我——我好歹得換一件衣服吧。。。。?！边h志無奈的攤了攤手：“我穿這樣的一身怎么可能帶錢包什么的啊。那，你就在這里等著我咯，我馬上過來?！?/p>

足球還在女孩兒的手上，遠志不敢去拿。他三步一回頭，生怕女孩兒跑掉。吃飯什么的不要緊，到時候得把被沒收的足球要回來啊。

五

“喂，你踢得那么差，還是球隊的主力？騙誰呢——”女孩瞪大了眼睛，故意挑了挑眉毛：“要我是教練，肯定不要你——”

“我說，我這是狀態不好，是失常，失常的啦。再說，誰沒有失常的時候呀，巴喬還踢飛過點球呢，還有貝克漢姆、特里、C羅、梅西————”

“哎呀哎呀，那么認真干嘛。”女孩努了努嘴，白了他一眼。

坐在飯桌前，遠志開始仔細端詳起女孩兒來：女孩兒長發披肩，皮膚白皙，眉清目秀，一眼看過去就是傳說中的美女。女孩見遠志死死地盯著自己，臉一紅，嗔道：“我說，你沒有看過美女嗎？”

“啊————不是，我就是，我——”做賊心虛的他咧了咧嘴：“內個，我叫遠志，我是——”

“切，干嘛？”女孩兒傲嬌道：“我可不想知道你是誰，那么呆——”

“今天真的對不起哈，但是馬上就要比賽了，所以沒辦法只能自己提前練，今天真不是故意的，我再次向你道——”

“哎呀哎呀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行了吧?！迸⑦谘赖馈Ｆ鋵?，這本身就不是什么值得生氣的事兒。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把足球還我。那個，馬上就要比賽了，所以，我————”

“啥？你說啥？————”

“我是生科的。”他的表情一下子變得認真起來：“我們一定要贏數學院?。?！”

遠志滿頭大汗，說話也語無倫次起來：“反正，這個事情很重要了，嗯吶，反正———”

“你這人真是，呆頭呆腦的———”女孩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就叫我小凡好啦，我是外語院的。”

小凡隨即瞄了他一眼：“你比賽的時候，敢不敢招呼我一聲，我倒想看看我們的大———什么前衛出洋相，嘻嘻?！?/p>

“我說，你別這樣好嗎——”遠志一咧嘴：“我怎么——聯。。。。。。系。。。。。?！?/p>

“諾，加微信吧”

“哦——好”

稀里糊涂的回到宿舍，躺在床上的他，猶如過電影一般回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

“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

他咧了咧嘴，使勁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別想太多，別想太多，早起，上課，吃飯。踢球，睡覺————”

六

就在此時，一個令大家振奮的消息傳來，大四生——老隊長天冬火線回歸球隊??！

遠志當時樂開了花。隊長回歸，球隊有了主心骨。后防線的硬度強了不少自不必說，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心里變得更踏實了。

揭幕戰，不巧的是，正是生科院對陣外語學院。

客觀來說，外語學院相對弱不少，盡管說不上是魚腩球隊，但原則上肯定不是生科院的對手。盡管如此，遠志還是不敢怠慢，做著最后的備戰。

來到球場踩場，遠志遠遠的看到了球場邊的小凡，就見小凡笑瞇瞇的看著自己，沖他揮了揮手。其他隊員看得真切，便開始起哄起來。遠志沖著隊友一呲牙，便向小凡跑了過去。

“那個，今天踢你們院兒呢！”遠志撓頭道：“可是我們要是贏了，你不會——”

“哎呀，誰贏不關我事，只要大家別受傷就好啦~”小凡俏皮道，向他眨了眨眼?！氨M量吧，不過踢球的哪有不受傷的？——”

“別亂說哈，不能受傷！！！”小凡語氣堅定的說道：“要保護自己。。。。。?！?/p>

“額——那倒是哈哈哈哈哈。”遠志一咧嘴，咧嘴道。身后的隊友繼續起哄：“你小子趕緊把那妹子領過來，讓我們看看呀——”

遠志一臉尷尬：“那個——我先過去了哈，內啥——”他臉漲得通紅，說話也變得吞吞吐吐，語無倫次起來。小凡抿嘴一笑，朝他揮了揮手，便轉身離開了。

眾人便開始擠兌起遠志起來，他也不辯解，不過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比賽開始，遠志首發，擔當左前衛出戰。比賽的火藥味倒不是那么重，外語學院根本組織不起來有效的進攻，大都堆在禁區邊緣防守。

遠志持球內切，兩個防守隊員跑了過來，就見一人倒地劃鏟，把遠志掀翻在地，

“呀——”場邊的小凡被嚇得不輕，失聲大叫道。這一下被鏟得不輕，防守隊員做出了個很明顯的亮鞋底動作，鞋釘正掃到了他的腿肚子上，劃出了一道紅印。

遠志被掀翻在地，痛苦的在地上打滾。外語學院的防守球員顯然也不是故意的，馬上友好的把他扶了起來。當然，一張黃牌是少不了的。

“只是皮外傷而已，哈哈?！边h志看了一下自己的傷，心里的石頭落了地。場外的小凡向里面大喊：“你受傷了，還不快下來?。。　?/p>

生科院的替補席頓時炸開了鍋，隨即便一起起哄起來：“你小子趕緊下來吧?。。。　薄摆s緊貼一塊膏藥哈哈哈哈哈——”

遠志一臉尷尬，朝著替補席做了個閉嘴的手勢，而那邊的小凡還是一臉焦急的大喊：“別踢了，你都受傷啦?。。。。　?/p>

替補席的隊友們依舊不依不饒，甚至還變本加厲起來，甚至還有吹口哨起哄的。就見他跑到了小凡身前，咧嘴道：“我真沒事兒，皮外傷皮外傷，真的，都沒出血?！?/p>

說罷還把傷口亮給小凡看：“你看沒事了吧，真的——”

小凡把眼一瞪，氣的渾身發抖：“你就是個白癡，我再也不看球了！”說罷便扭過頭，轉身跑開了。

他呆呆的杵在原地，恍惚之間似乎聽到了抽泣聲。

此時的遠志顯然就像失了魂兒一般，不時的向場外看。很快半場結束，生科院輕描淡寫的以二比零領先?；氐綀鱿?，天冬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下半場你不用上了，不是你表現不好，你還是去陪陪那女孩兒吧——”

“可是我，我還沒——”遠志有點慚愧，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沒事，這才是第一場而已，以后有更多的比賽等著你呢，去吧去吧——”

“嗯?！边h志使勁點了點頭，飛快的跑到宿舍，把濕透了的球衣向盆里一扔，光著膀子，抄起了電話，撥通了那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號碼。

七

電話嘟嘟了幾聲。

“我說，對不起呀，今天惹你生氣了——”遠志戰戰兢兢地咬了咬嘴唇。

“你錯在哪里了？？？”

“我應該多的更靈活一些，這樣就不能受傷了——”

“還有呢——”

“我應該多傳球，不能太獨，這樣他們就不會鏟我了。。。。。。?！?/p>

“還有呢?。。。。　?/p>

“我，我——我——”遠志一時語塞，竟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什么我，你今天又惹了我，你要請我吃飯?。。。。。。?！”

“啊——不會還是鐵板燒吧————”

“既然你說不會是，那么就在那里！?。?！給你五分鐘時間，還是原來的位置??！”

說完，小凡便掛斷了電話。遠志一臉愕然的端著手機，不住搖頭：“這都什么呀————”

八

學校三食堂。

“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真的錯了。。。。。。”

“我沒生氣，真的，我生什么氣呀——”

“我真的錯了，真的，你別生氣了——”

“好啦好啦，懶得和你計較?！毙》惨黄沧欤?/p>

“你為什么這么喜歡足球啊？”

“這個——”

遠志一時語塞：“我也不知道，反正當我第一次看球的時候，我就感覺，我好像愛上他了。。。。。。”遠志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可是語氣確是異常堅定。

“噗~~~”小凡一下子笑出了聲，嚇得遠志一激靈，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就見小凡眼淚都笑出來了，一邊擦眼淚，一邊嗤笑道：“哈哈哈，你還知道愛~~~~”

“誒——”遠志一咧嘴：“我說，你就不能不擠兌我好嘛。”遠志聳了聳肩，一臉無辜的看著眼前笑的花枝招展的小凡。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你除了喜歡足球，還喜歡什么？”

“除了足球，嗯——”遠志頓了頓：“還有吃飯、睡覺。。。。。。”

“我說，你除了這些就沒有別的愛好呀，沒出息！??！”小凡撇了撇嘴，不屑道：“瞅瞅你這點兒出息。除了玩兒，就是吃，還有睡?！?/p>

“可也倒是——”遠志撓了撓頭，咧嘴道：“不過話雖是那么說。可是——”

“好了好了，我可不想聽你胡說八道。那個，你的傷。。。。。。”

“沒事沒事，真沒事！??！”遠志一個勁兒的搖頭：“真的，就是擦了一下子，現在都沒事了，嗯哪，真的?！边h志瞇著眼睛，感覺耳朵根兒有點發燒。

“你要保護好你自己咯?！毙》睬纹さ溃骸胺凑植皇俏姨?，我有什么生氣的？”

說完，她又故意努了努嘴，故意把臉扭了過去。

“那個——我。。。。。?！边h志臉憋得通紅，吞吞吐吐道。他想說什么，但卻不敢當面說。小凡看在眼里，瞟了他一眼，問道：“干嘛?。。　?/p>

“額——那個。。。。。。”遠志嘟囔了半天，呆了半晌，呲牙道：“下場比賽你能。。。。不能。。。。來。。。?！彼崖曇魤旱煤艿停偷乃坪踔挥兴约耗軌蚵牭靡姟?/p>

“如果能夠看到你出丑，那我去，哈哈?！毙》裁蜃煲恍?，不過臉色馬上又變得嚴肅起來：“不?。。≡S?。?！受?。?！傷！??！”

“啊哈哈哈。。。。我盡量，盡量，哈~哈~哈?！边h志打起了哈哈，訕訕道：“你——別生氣了，行——嗎?！边h志一咧嘴，撓了撓頭。

“我不生氣呀，我生什么氣呀，又不是我疼，再說你受傷關我什么事呀”小凡得理不饒人，瞪著水汪汪的眼睛向他發起了火。

“額——好吧我錯了。。。?！边h志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九

之后的比賽猶如一馬平川，他們似乎沒費什么力氣就一路殺入了決賽。而決賽的對手，正是“死敵”數學院。

有了小凡在場邊助陣，遠志就像是上了發條一般，左奔右突橫沖直闖幾乎可以說是出入如無人之境，把對手的右邊路沖得稀里嘩啦，而且最關鍵的是，遠志確實沒有受傷。

決賽日，終于到來。

“畢竟是決賽，所以從陣型上，我們要做出變化。”趁著比賽前的間隙，天冬給大家布置著戰術：

“原則上來說，對手的實力要稍微比我們強一些。因此，我們不要在控球上和對方爭高下，爭取先穩住防守，再打防守反擊?！?/p>

“遠志，你今天可能要改打中鋒了。”天冬看了看遠志：“你速度快，就去沖擊對手的后防線?！?/p>

“嗯！”遠志使勁點了點頭。

“因為對手善于控球，所以今天要排出三中衛，進攻的時候是343，防守的時候是541。所以，今天的比賽對大家的體力要求會比往常要高一些，所以大家要做好準備?！?/p>

“所以邊翼衛的跑動距離要更大一些，既要當邊前衛，又要當邊后衛，任務艱巨啊——”

“中間位置的中后衛要扮演的是清道夫的角色，就是要像膠皮糖一樣纏住對方的進攻球員，倒不是說必須要把他們腳下的球斷下來，但最起碼不能讓他們舒舒服服的傳球和打門?！?/p>

“先穩固防守，進攻的時候盡量不要過多的粘球和倒腳，能向前傳球就向前傳遞，找前面的進攻隊員。前面進攻隊員得球之后盡量找中鋒————也就是遠志，讓他把對方的后防線攪得天翻地覆，這樣對方的后防線免不了出空檔，這樣就能完成最后的破門了?！?/p>

“所以，大家加油?。。。。。　?/p>

球員進場，隊長挑邊，一聲哨響，比賽，正式開始。

天冬緊緊地握著自己的隊長袖標，表情嚴峻，一言不發。

那端的門將隊長也是一臉嚴肅，目光如炬。

畢竟，這是他們大學生涯最后一場比賽了。

終究是決賽，雙方踢得都比較保守。遠志一拿到球，馬上會有兩個甚至三個對方球員圍過來，這讓他十分郁悶。而且，很長一段時間，遠志壓根兒就拿不到球。

當然，數學院的攻擊群也沒有占到便宜，他們很難突入禁區，或者是被斷球，或者是直接在禁區外被掀翻在地。

這不是一場流暢而精彩的比賽，確切的說，這更像是一場肉搏戰。甚至說，之前制定好的技戰術在此時似乎已經變得毫無意義，現在雙方比拼的，更多的是體力、意志力或者說是最后一口氣。

上半場結束，雙方互交白卷?；氐綀鲞?，天冬把大家聚在一起，冷冷道：“可能要踢點球了，大家要做好準備——”

“點球嗎？？？”

遠志低聲嘀咕道。畢竟，去年的那一幕依舊在眼前清晰可見，他忘不了天冬失魂落魄的眼神和淚水肆意流淌的臉。

盡管，現在的天冬，一臉平靜。

“如果我站在點球點上，也許會腿軟吧——”遠志搖了搖頭，心里苦笑：“我可不想踢點球，我痛恨點球?！?/p>

場邊的小凡安靜的看著他，她沒有像之前那樣在場邊大喊大叫，更像是一個陌生人。她不知道足球對于他——或者說這場比賽對他有多大的意義，但她知道，這個時候，不打擾，也許是最好的加油方式了。

她緊緊的握著水瓶。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緊張，這種感覺讓她自己也感覺莫名其妙。

這種感覺，似乎之前從來都沒有過。

下半場開始，遠志就像發了瘋一樣，一次又一次的帶球殺入對方腹地，但每一次都是無功而返。對方的密集防守讓他喘不過氣來。

“我們射出去的弓箭足以遮天蔽日。”傲慢的波斯國王對鎮守溫泉關的的斯巴達三百勇士炫耀道。

“我們喜歡在陰涼下作戰?！边@是斯巴達人的回答。

下半場似乎比上半場更加慘烈，進攻的球員還沒到對方的禁區，就像森林里被伐倒的樹木一樣被放倒。

遠志又一次向對方腹地突了進去，看時間，這可能是他們最后一次進攻的機會了。如果這一次再無功而返，那么就可能直接進入點球決戰了。

他推進到了對方的禁區之內，對方的中后衛像餓狼一般撲了過來。

但由于雙方體力消耗過大，那個中后衛伸出去的腿沒有收住，直接蹬踏到了遠志的小腿上。

“臥槽，這是要完——”

他就像是被子彈擊中一般，抱著大腿，坐在地上，呲著牙看著自己的傷勢。他偷偷地瞄了瞄場邊的小凡————她沒有像之前那樣大吵大叫，但他清晰的看見，她兩眼通紅，兩行熱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她不去擦拭，或者說，他早已忘記去擦拭。

但他的這次突破，換來的是一個————點球?。?！

如果這個點球進了，那就會是一個絕殺?。。?！

但以他現在的狀態，已經無法堅持下去了，他向場下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無法堅持比賽了。

他一瘸一拐的下場，但臉上卻絲毫沒有痛苦的表情。他嬉皮笑臉的來到小凡面前，踉蹌著坐到了場邊：“哎呀真對不起呀，我好像受傷了哈哈哈”

“又不是我疼，你這個笨蛋~~~”

通常情況下，這個點球應該由作為第一攻擊手的遠志來主罰，但他因傷下場，因此誰主罰點球，場上的隊員們開始討論起來：

“我去吧?！碧於荒樒届o，淡然道。

一年前的此時，他錯失點球，球隊最終敗北。一年后的今天，他將又一次站在點球點前，去面對曾經的對手，去完成最后的絕殺。

“隊長啊，就是以身作則?！卑c坐在場邊的遠志喃喃道。

沒有人提出任何異議，大家只是靜靜的目送隊長來到了對手的點球點前。

他輕輕地把球放在點球點上，后退幾步，擦拭了一下臉上的汗水，深呼一口氣，等待裁判的哨聲。

對方的門將——也是隊長也是嚴陣以待，他站在門前，眉頭緊鎖，嚴陣以待。

裁判一聲哨響，他又深呼一口氣，助跑，起腳，打門————

門將隊長下意識的向右手邊撲去，但他沒有想到，球卻沿著中路打進了球門。

確切的說，這是一個————勺子點球?。。?/p>

人們都以為天冬會像發瘋一樣跪地怒吼。

但是誰也沒想到，他只是靜靜地來到球門前，微笑著安慰了一下另一個隊長——場上另外一個大四生。失意者臉上沒有懊惱，他靜靜的從地上爬起來，從門里撈出皮球。和復仇者握手，擁抱。

復仇者來到了門柱前，一年前，門柱拒絕了他。一年后，他送給了對手一個勺子進球，了卻了自己的學生時代最后的遺憾。

沒有暢快淋漓的怒吼，沒有歇斯底里的發泄，他只是靜靜地來到門柱前，含情默默的注視著她，就像是遇到了久別重逢的女朋友一般。

他把頭一歪，給門柱獻上了自己輕輕的一吻。

這或許是對自己大學的告別，更確切的說是向自己的青春告別。

“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足球嗎？？”遠志回頭望了望小凡，微笑道。

“嗯？”

“因為這里有信仰、勇氣和希望——”他望著遠處的隊長，正色道。

“還有——愛~~~~”小凡來到了他的面前，用手擋住了他的眼睛，然后便吻住了他的嘴。

他先是一愣，然后就緊緊閉上了雙眼。

十

人的一生中最光輝的一天并不是功成名就的那一天，而是從絕望中產生對人生挑戰的欲望，并勇敢邁向挑戰的那一天。

真正的成熟并不是追求完美，而是敢于直面缺憾。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世界的本質之后，依然選擇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