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第一次被人這么教訓。

桌對面的咖啡還冒著熱氣，她已經走沒影了，我才回過神來。

走了？走就走吧。

我突然打起了精神，靠在了椅背上，翹起了二郎腿，端起眼前的咖啡淺淺地喝了一口。

一身疲憊地回到了家，我特地挑了傍晚六點半這個時間，特地等她吃完飯后半小時才約她出來。本以為她會被豐富的內分泌調節得感性而柔弱；因飯后短暫的腦供氧不足變得思維遲鈍；被我恰到好處的措辭和肢體動作而剎那感動。但是沒想到我卻遭遇了人生中最嚴重的滑鐵盧。

我打開手機，翻出了她的微信，她的頭像是她的背影，長發很美，雙肩迷人。雖然她長得不似大眾女神，但是對我有一種令人費解的吸引力。

她的朋友圈鮮有那種拍照五分鐘，P圖兩小時的自拍，多是和朋友一起外出游玩的生活照。

而我，我對自己長相也算滿意，雖不能靠臉吃飯，但也不致令人生厭。男生嘛，行為和談吐優先與長相和身材，尤其是長相和身材已經達到了平均水平。

她是我在朋友的飯局上遇到的，托我朋友的福，我們那天吃飯唱歌游戲，有很多的互動，一番交流下來自然就交換了微信賬號。

“《好心分手》有人會唱嗎？”

“我不會唱，誒，子文你不是會唱嗎？”

我正把玩手機，突然聽到朋友喊我的名字。抬起頭看見夢歡兩手拿著話筒，左手向我遞出一支話筒。

“會唱嗎？一起唱一首吧？”

我忙把手機收起，起身接過話筒。

她收回左手，對我笑了一眼。

她的粵語唱的很好，低聲像極了盧巧音，但她平常講話的聲音略顯青春。

我們兩都唱的比較保守，我看了她一眼。她認真唱歌的側臉，顯得很有氣質。

我承認，其實在別人看來，她就是一個很平常的一個女孩。就好像我和我朋友說我覺得夢歡挺漂亮的時候，他只是對我飽含深意地笑一笑。

但是，其實每個人都很獨特不是嗎，只是有的人第一眼就讓別人發現了她的獨特，有的人，需要第二眼。

唱完后，我對她笑了笑，回到了座位，繼續掏出了手機。

如果她注意我，她一定會過來說，你不是挺會唱歌的嘛，怎么不一起玩。

但是五分鐘后我抬頭再看向她時，她正坐在包廂燈光最暗的位置玩著手機。

我獨自聳了聳肩。

“叮叮叮”，手機收到了一條短信，陌生號碼，“怎么不一起唱歌？我問林總要的你的號碼”

林總是大家對我朋友的戲稱。

雖然在意料之中，但是也在意料之外。

我回她：“我不喜歡太吵。”

她說：“好巧，我也不喜歡。（笑臉）”

我們在外面沿街走了半個小時，最后朋友說要走了，我送了她回去。

我們那天在微信上聊到了半夜三點才睡覺，和一個女孩聊天聊到快自然睡著，這是一種很久違的體驗了。當然了，也感謝晚上感性的大腦，讓我們一直有話聊，我一直都說著讓她開心的話。

似乎約吃飯和看電影都是那么自然的事。我們就像是兩個老朋友一樣，聊小說、電影、音樂、日劇，有這么多可聊的話題。臨時到她的微博下去補課也不算太晚，她不關注八卦娛樂，倒是對陶藝、編發、村上春樹很感興趣。我當然也將對這些“有所耳聞”。

一個周五的早上，我第一次沒有回她的早安，我打開了微信，點開了她的消息，然后關掉了微信。

周末和朋友出去吃飯喝酒，很開心。

周一的早上，沒有了早安。我點開她的朋友圈，最近一條動態是周六上午拍的一盆蘭花。文字寫著：靜而夢，夢而歡。

我滿意地關掉微信，涌入了早高峰的車流中。

一周過的漫長。終于又到了周五，上班族最放松的一天，下午兩點我打開了手機，發送了一條短訊：晚上六點半，能約你出來喝杯咖啡嗎？

大概是到了五點左右，她才回應了我，可以。

語氣不冷不熱。

我早早地坐在了咖啡廳。

她走進來的第一時間我就看見了她。

看著她，我就有一種從心底生發的歡愉，我都沒有發覺自己臉上一直掛著笑。

萬里長征只剩最后一步。

一周沒有聯系而埋的伏筆，終于要揭曉結局，我像是大賽前的選手一樣緊張。

“對不起，一周沒有聯系”，她剛坐下，我就說道。

她微微一笑，“沒關系，是你平時上班太忙吧”

我皺起了眉頭，不出意外地被她觀察到了。

“怎么了？”

我抬頭，迅速放松了表情，對她輕輕搖了搖頭，“不是的”。

我欲言又止，盯著桌面，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放下咖啡，我看向她的眼睛，我看了很久，不是時間上的很久，是在兩個人面對面相視無言能持續最長的時間。

我看著她的眼睛，看著她的眼神從一開始的渙散，到后來的迥然，然后變成了逃避，最終也緊緊地望向了我，眼中的情緒變得復雜。

就是現在了，我心想。

“我，不聯系你，是因為我有點怕”，接下來應該是一分鐘的獨白時間，我調整了語氣，繼續說道。

“我習慣一個人的生活很久了。但說實話，和你的相處，讓我感受了從未感受過的一種生活。自從和你認識以來，我的生活好像突然就變了，變好了，我突然發現我對生活充滿了熱情。我知道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你。我首先很感謝你給我帶來的積極的改變，但是就像我說的，這種改變依賴于你。”

我說著，不忘了看著她的眼睛觀察她的情緒變化。她的眉頭略微皺起，但雙手自然放著，身體很放松，這意味著我還可以繼續講。

“你知道，如果說自己的生活依賴于他人，這并不是一種很好的感覺，你沒有必要對我的生活負責。所以，我嘗試去重新適應一個人的生活。但是在這里，我很遺憾地告訴我自己，我做不到。”

她收了收腳，臉上仍舊沒有表情的變化。

我猶豫是不是還要繼續說下去，張了張嘴，但沒有說話。

她緩緩眨了一下眼睛，示意我繼續說。

我低頭深吸了一口氣，“我一直認為，兩個人交往的時候，感受往往是互相的。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和我有一樣的感受。”

我說完看著她，等待著她回答。

她躲開了我的視線，思慮良久，點了點頭。

我雙手交叉，掩飾我的不安，做了深呼吸，問道：“所以，你愿意和我，交往嗎？做我的，女朋友。”說完，我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

她的臉色糾結，看向別處。

我心里突然緊張，是什么讓她猶豫？

她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不敢說話，我想，我現在只能等待。

終于，過了很久，她站起了身，“你很有趣，但和我沒有故事。對不起，我有事，先走了。”

我重重地摔倒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新聞聯播剛好結束。

我有些口渴，起身去廚房拿出一罐啤酒打開，喝了一大口，才覺得精神了一些。

回到客廳，拿起手機，有一條新消息。

竟然是夢歡發過來的。

是一條分享鏈接，但我看到鏈接的名字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一切。

那是我朋友圈之前轉發的鏈接——《教你如何十天追到女神》

雖然文章名字很浮夸，但是我看過以后發現，里面用了大量的心理學知識，在現實中有一定的作用。

包括熱聊后一周不聯系的方法也是我原封不動從文章里面照搬出來的。

她肯定是翻過了我的朋友圈了，我一陣頭疼，但我總算是明白了，她為什么對我說那句話。

“你是不是把我當做你的一場游戲？很好玩嗎？”夢歡問我。

我心里似乎被重重踢了一擊。

我發了點點點過去，卻被提示還未添加對方為好友。

我神情恍惚了很久，還是拿起了手機。

“或許你現在已經不相信了。但是我對你說過的話，都是真心的。你讓我覺得，生活中有另一個女生，每一天忽然都變得更有意義。你讓我突然覺得過夠了一個人的生活。我承認我行為卑鄙，我不折手段，我沒有考慮你的感受。但那都是因為我太在意，太在意你。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那么在意你，所以才會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你。或許你不曾有過這種感覺，這種因錯過一個人而遺憾終生的感覺。我現在深刻地體會到了，我真的體會到了。你知道我在不聯系你的一個星期里有多難熬嗎？雖然日子和以前沒什么區別，但是就是感覺全世界都不在了，沒有人再和我早安，我連開始一天的勇氣都沒有；沒人再和我道晚安，我要在床上輾轉幾十個翻身才能睡著。我還沒談戀愛卻提前感受到了失戀，也算是我的報應，對不起。真心的，一萬句，對不起。”

我在短信中敲出這些字，如鯁在喉。

發送鍵被按下許久，短訊終于伴隨著手機的滑落被發送出去。

我躺在沙發上，電視聲音兀自響著，天花板模糊。

我迷迷糊糊要睡去，卻被一陣驚雷般的聲響吵醒，醒來發現只是手機鈴聲，我拿起地上的手機，模糊中看見一個“丁”字。

接起來是一個女生的聲音，說話聲中有些哽咽：“林子文，你要慶幸，我還沒把你電話給拉黑了。”

我笑了，眼淚順著眼角淌到沙發上，輕輕說了一句：“丁夢歡，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