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周世炯是教我視唱練耳的老師。他矮個,五十出頭,臉方,八字眉,綠豆眼,一笑起來,兩道眉毛就更“八”了。雖是教音樂的,卻十分質樸,不刻意穿著打扮,卷起袖子的白襯衫束起寬寬的灰灰的西褲,走路很快,經常提著個很大的公文包,一打開全是樂譜,還有學生成績表。不上課遇到他,就是提著小提琴,匆匆從校門走進來。
? ? 所有教過我的老師中,我對周老師印象深刻,一輩子都不會忘。他對學生特別嚴格,近乎苛刻。我們每天都要背上好幾首旋律,嘴里背,右手揮動節奏,左手在桌上拍節拍,可謂一心三用,一點兒也不容出錯。周老師一上課就先檢查背誦,小眼一掃便知優劣。揪出來,笑呵呵地一句一句調侃。起初以為挖苦,后來方知用心良苦!一次,他瞇著眼走過來說:“誰誰,唱得不錯嘛!左右手很同步嘛,呵呵!”我立刻知道他的意思(左右手同步就大錯特錯了啊!),臉紅了。不用功就會窘迫地面對他的那種壞壞的笑,下次就不敢少練一次了。他會說:“呵呵,不好意思,我真為你惋惜啊!好可憐啊……這次沒分咯!”下課有膽大點的同學去纏他,他也只呵呵呵的,不置可否,老說:“我也想你及格啊,沒辦法啊,我也很傷心啊!”
? ? 一次在教室里,我最后一個走,周老師在收拾公文包。他抬頭,一改平時的嬉皮笑臉,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你要努力啊!我真不是嘲笑你們,是想讓你們這些孩子更用功,給個及格是很容易的事。”周老師語氣中的認真嚴肅,令我一輩子深深地記住了他的話。以至于后來我學習、做事都很認真,很用心!
? ? ? 我們即將畢業。清晰地記得那個十八歲的盛夏,離校只剩三天。那晚,全班同學在草地上團團坐下,挨著個,不言語。周老師從星海附中教課回來,提著琴經過:“咦,你們在這啊!要走了哦!”他打開琴盒,拉起了《梁祝》。悠揚的琴聲緩緩流淌在朦朧的月色中,我看不清周老師的神情,但是,我聽懂了他的琴聲。這個老是裝得若無其事的老頭,憂傷了,不舍了……
? ? 剛上崗位,我念念不忘周老師。在第一年的教師節,給他寄去了一封信問候他,感謝他。很快就收到回信,信中對我讀書時的努力和進步給予肯定,更多的是激勵的話語。記得最清楚的是說,別停下腳步,要不斷學習,不斷更新知識,提高技能。
? ? ? 不久前聽音樂會,一聽小提琴協奏曲《梁祝》,就想起了周老師!繁瑣的生活讓我變得沒有人情味,竟很久沒想念我的恩師了!從那晚以后,我就特別想念周老師,我要打電話給他!二十年,他七十多了啊!
? ? 幾天后我撥通了電話,周老師一接電話就說出我的名字來,我內心很激動,想想,多少年了?76歲還記得住我這個最不起眼的學生,可見老師教學的用心啊我第一次很正式地對老師說“謝謝”,老師呵呵笑一笑,說:“我沒做什么啊!”
? ? 在我趨向成熟的人生道路中,老師教會我的是一種對學習、對工作的態度——感謝我的老師周世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