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來,無意間看到草地上有殘落的青杏,不禁詫異,似乎花才剛剛開過,已經有小果了?
抬頭看樹,果然,樹枝間的青杏已然不小了,可可愛愛地萌萌在樹間。
想起了蘇東坡的“花褪殘紅青杏小”。
生命是多么奇妙啊!
一個消退,一個生長,似乎永遠都不要悲觀,因為總有希望在前面。
坐在樹下,聽鳥叫,聽蟲鳴,聽風聲,柳絮漫天飛舞。
那些飛舞的小種子,帶著大樹的囑托,去開始它們自己新的旅程。
莫言說,旋轉是生命的本質,人生就是一個圈套。
在人生的路上,彎彎繞繞了很多圈,后來,我竟然愛上了這個圈套。
我隔空問了問蘇軾,黑塞,還有史鐵生,他們含笑點頭同意。
這是一個多么美妙的圈套啊!
我們圈在自以為天經地義的框框里,渾渾噩噩,隨波逐流,直到撞得頭破血流,才發現——得轉彎。
轉了彎之后還不行,再轉彎……
我們一直在尋找一條出路,一條可以讓自己幸福的出路。
上下、前后、左右,都試過了,每條路都亮出路牌——此路不通,該怎么辦呢?
于是,人生的路只剩下一個方向了——向內。
大雨突至,同行皆狼狽,蘇東坡卻可以“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
雨是一樣的雨,心卻是不一樣的心。
最美好的人生狀態莫過于四個字——歲月靜好。
可是,靜好的從來不是歲月,而是我們超脫歲月之上,俯瞰它的淡然之心。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一會讓你冷,一會讓你熱,命運的表演沒完沒了。
被命運調戲了半生的蘇軾,終于想明白了,憑啥要聽你擺布?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走人!什么晴了雨了的。
人生大戲的最高境界——不和你玩了。
人們總是追問讀書的意義。
在我看來,書里有我的朋友。
同甘共苦,同命相連,跌跌撞撞一同去尋找生命窄門的知己好友。
你掉過的坑,蘇軾掉得比你還深,你撞破的頭,黑塞比你撞得還疼,你痛過的苦,史鐵生不知比你苦多少倍。
如此不堪的人生,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年輕時,覺得人生的意義是奮斗,實現自己的夢想。
經歷了曲曲彎彎的圈套之后,又覺得人生毫無意義,所有人的終點都是一樣,一個小盒子。
在后來,退圈之后,才發現,也許沒有意義就是人生的終極意義。
“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
王維在深澗中遇到了一朵盛放的辛夷花。
它那么嬌艷,那么生機勃勃,可是它生在深山無人欣賞。從外界的眼光來看,它是沒有意義的。
可是對于辛夷花自己的生命而言,它肆意地開,它暢快地落,它完完整整認認真真地在體驗它的生命本身,這便是它生命的意義。
沒有意義——當你模糊了那個世俗的,形式上的結果的時候,才能發現原來我們一直在尋找的東西,都在此時此刻。
我們生命中的每一個經歷,都是我們生命的意義。
它只有一個目的——讓我們在體驗中,去找一條路,去開一扇門。
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紀德在《窄門》里說:
努力進窄門。因為寬門闊路引入沉淪,進去的人很多。窄門狹路卻通向永生,只有少數人得到。
我相信,當我們經歷了所有該經歷的,體驗過所有該體驗的,那條通往內在的幸福之路,那道通向光明的窄門,自然就會出現。
所有的人都會出現,也許是一輩子,也許是幾輩子,或許更長。
“一”既然生出萬物,萬物體驗一圈之后,一定還會合“一”。
一陣子大風吹過,吹起了滿地的柳絮,也吹斷了我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
天陰了下來,怕是要下雨了。
得趕緊往回走了,我可沒有竹杖芒鞋,一蓑煙雨的,淋濕了就不美妙了。
一路小跑在那片連綿起伏的大草坪上,周圍安靜得很,耳邊只有風聲。
突然草叢里發出一陣嘈雜的騷動,嚇了我一跳,難道是什么動物?
沒等我循聲去看,無數水柱從草坪上如虹般飛起,我還沒反應過來,一大片水簾已經劈頭蓋臉地砸到了我的頭上。
老天爺,原來是草坪上的噴泉突然啟動。
好吧好吧!圈套還沒停止它的惡作劇,行,那你就玩你的,我高興我的。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仰天大笑歸家去,零丁洋里不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