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陸小水他爸媽本質上都是下崗工人,那會兒正逢國有企業改制,陸小水爸媽早早下海經商,在事業上也算小有收獲。陸小水他們整個家雖不算有錢人,但一家人和和睦睦。他還有兩個叔叔,家庭條件也還算過得去。
每逢周末,全家人都會去爺爺奶奶家聚餐。這一天陸小水他爸早早的領著從早市買好的鯉魚來到了他奶奶家。陸小水他奶奶家住在一樓,這里是機關單位的家屬院。他爺爺早些年當過兵,復員以后分配在了機關單位,當了一輩子科員。人太老實,也沒什么文化。但他爺爺在陸小水眼里卻像個圣人一般存在著。
小縣城里的老頭老太相比傳統觀念還是太深刻。他們生怕浪費了一丁點糧食,怕浪費了每一個撿來的易拉罐瓶子,他們每逢超市搞活動就去排著長長的隊伍買僅僅每斤便宜幾毛錢的雞蛋、大米。此時兩位老人正在院子里砍柴禾。這些柴禾也是兩位老人沒事閑逛的時候從路邊撿來的。剛搬到這里的時候兩位老人才六十來歲,那會兒覺得身子骨還硬朗,于是就在一樓的院子里用水泥砌了一個大鍋。這樣一來每逢周末可以用大鍋頓個雞煮個魚,味美還實惠。因為不用天然氣,不用電磁爐,用的只是從路邊撿來的柴禾。
陸小水他爸是個孝子。用他奶奶的話說,打小從來沒對我們老兩口起過一次高調,也從來沒讓我們操心過。情愿自己吃虧也不能虧了別人。
每到周末一大早兩位老人就開始忙活,一直忙活到人都到齊,為得就是等兒女子孫來吃頓飯說說笑笑。在老人眼里,自己的孩子不管是結了婚還是沒成家的,永遠是孩子。也許他們已經沒有力氣去幫自己的子女洗衣服做飯,搭理這個那個的,但他們心里一直還是擰著勁兒地想著。
“媽,這些活你等著我們來弄就行了,你跟我爸現在就應該沒事喝喝茶,曬曬太陽。其他的我們來弄就晚不了,耽擱個不了中午吃飯。”陸小水他爸說著從陸小水奶奶手里把放柴禾的籃子拿了過來,然后又囑咐陸小水他爺爺別繼續砍柴禾了。
由于昨天晚上陸小水跟張二鵬喝了酒,所以今天正在家躺著大睡。他爸晚上一般都在自己經營的廠子里睡覺,今天上午是從廠里直接過來的。陸小水他爸是這個家的長子,所以總覺得自己的責任要大一些。現在加上陸小水又退學在家,身上的擔子顯得更加重了。他爸這個人生平沒什么大的理想,就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跟陸小水的性格截然相反。也因為是這個家的長子,吃得苦要比陸小水兩個叔叔多得多。早些年最沒落的時候還開過三輪出租,那會兒陸小水還年幼,才上小學。在記憶中,陸小水只覺得爸爸風光時可以被牢記,那些不好的家境時節是要被忘記的。
陸小水的爺爺去泡茶了,奶奶把喝茶專用的小方桌搬到了院子里。他爸把剩下沒砍完的柴禾放到了墻角,把地下零零散散的碎柴禾段一一撿起來放到了那個放柴禾的籃子里。弄完這一切又把那些細小的碎屑掃完倒在垃圾堆里。這才坐過來跟兩位老人說起了話。
沒聊多久,陸小水三叔就來了。喝了口水便去收拾鯉魚,他爸開始用熱水刷大鍋。兄弟兩人一前一后忙活著,兩位老人悠閑地你一言我一語。
此時的陸小水正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叫醒。
敲門的是快遞公司。
“請問是陸小水嗎?”門外站著一個穿著黃色半袖工作服,扎著干凈利索馬尾辮的大眼姑娘。
陸小水看到眼前這個快遞打扮的姑娘是才想前些日子自己在網上訂購了幾本書。于是恍然大悟:“是是是,快遞里是書對嗎?”。
“對,請簽收一下。”
陸小水簽完字的同時,臥室手機響起,沒來得及說聲謝謝,那個女快遞員已經離去。
電話是他爸打來的,讓他早點去奶奶家。
陸小水他們家很少起火做飯,爸媽一般都在廠子里吃。他媽偶爾晚上回來,他爸幾乎一個月在廠子里睡二十五天。于是他這個家,幾乎沒什么剩菜剩飯,早飯要么不吃,要么出門買著吃,這對于他來說也形成一種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