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同班同學一個4月4號生日、另一個5號生日。我們就開玩笑， 不管哪天清明節，都有人過生日。

其實，清明節和一年中的任何一天一樣，都是被賦予了特殊意義的平凡一天；正如名人們，都是被賦予了特殊角色的平凡一員。

1

民俗上清明要掃墓，但現在的墓已和過去不同。過去是隆起的土包，后人祭掃可以培土、除草；現在只有冰冷的石碑，只有擦拭一下、聊表心意。

有些事，不是人心不古、子孫們不肖而漸漸淡忘，實在是時代變遷，才移風易俗。

以前講究入土為安，相信人死后在那世一樣生活。所以，死后之所也分等級，帝王將相的就大些、闊氣些，跟平民百姓的不一樣。

現在當然還有人這么想，但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個皮囊不過是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質的組合，和我們大快朵頤的豬牛羊肉沒啥差別。燒了就沒了，既不上天堂，也不下地獄，更不會投胎轉世。修仙小說中最可怕的“形神俱滅”，就是這個意思。

以前認為有那世，上墳時便燒紙錢給先人用。現在有些人并不上墳了，因為墓地不象當年在村外，而是幾十公里外、甚至更遠，但習俗仍在，就在家附近找個十字路口燒紙。

其實只怕燒的人也知道，又沒有地址、郵編、電話，同樣燒在空氣中，先人們怎能準確收到？就算順利抵達那世，誰知道哪堆錢是哪家的？再說，難道那邊就沒有順手牽羊、鼠竊狗偷的嗎？那些燒房子、汽車和美女的，就不怕那邊有人搶嗎？

2

時代發展得快，不過幾十年就從農耕進入工業時代。人的身子可以坐上飛機、用上微信、點上外賣，但農耕時代的風俗和習慣還留在腦子里。雖然知道燒紙啥的本來無用，但總算是給自己一個交待。

同樣的風俗，還有年節時的鞭炮。前些年，到底城市中過節能不能放鞭炮，頗有一番爭論和反復。

剛開始，大家也覺得，一年就這一次嘛。雖然過年那幾天煙霧繚繞，火警四起，炸傷者紛紛，但祖宗之法不可變，有些代價很正常，也應該承受。有專家說：現代城市，每天汽車污染那么多，為什么不禁行？放炮雖有污染，但傳承了傳統文化，還是值得的。

這當然有道理。只是其差別在于：汽車污染是現代大城市生活帶來的問題，炮仗污染則是農耕時代的遺留。現代都市，環境變了，本來不是問題的也就成了問題。

這兩年，禁放慢慢推行開，大家也接受了，可見時代的進步總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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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別喜歡“一代宗師”里宮二那句話，已經不止一次引用了：武學千年，煙消云散的事兒多了，憑什么宮家的就不能絕？

我現在懂了，神槍沙子龍為什么死也不傳五虎斷門槍。他是明白人，反正傳不傳也會絕的。

就算是獨孤九劍，不絕也完全是風清揚偶然遇到令狐沖；就算是玄鐵重劍，不絕也是完全是大雕偶然遇到楊過。

今天在去種樹的車上，跟身邊同事聊起圍棋話題：人工智能已經戰勝人類，最強的高手被打降級。文化上的神秘感一破，以后人們對圍棋的興趣會逐漸下降，就象計算機一出，誰還會迷戀雙手打算盤如飛者的神采呢？（寫了這么多種樹書，真去種樹，發現還是紙上談兵容易。）

世事變換，哪有什么不能變的風俗，不能改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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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葬可以改火葬，墓葬也可以改樹葬、海葬、甚至不葬。否則，就象那首唐詩說的：古冢密于草，新墳侵官道。城外無閑地，城中人又老。

地總是用一分少一分，人卻是死一個生兩個。一千多年前的唐人都已見識到了，看來這倒還不是現代社會才能讓人明白的道理。

此身既已“形神俱滅”，紙都不知道燒給誰了，那就算了吧。以免先人收不到，后人還要忙著救火。

雖也許跟燒紙無關，但看到那30個年輕人撲火殉職，實在心痛。亦以此文悼之吧。

（微信公號：孔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