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本原問題，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每個人終歸都要面對的，自己是誰，要做什么，看似虛無抽象，實則陰魂不散。

一切的導火索是考研成績。

是的，這是一個很尷尬的分數，不能及早確定自己的方向，要做很多的準備，甚至在腦內已經衍生出無數的路，無數的結果。它們盤根錯節，死死糾纏在一起，像要把人生勒得喘不過氣。

這之后的三天，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沒有心思復習，查調劑，甚至吃飯。帶來的卷紙，因為放聲大哭而迅速消瘦，桌上專業課資料上的文字，模糊又扭曲，寢室門外稀稀落落的腳步聲和愉快的交談聲竟讓人有些害怕。

時間也這么悄無聲息地流逝，而我也刻意地忽視它，忽視這無法倒流的一切。

接到家長電話，除了很像敷衍的安慰，被問到“你為什么想考xx大學”。一時有些語塞。是啊，究竟為了什么呢？最開始的時候，受人慫恿，覺得好像是不錯，便開始了不知好歹放手一搏的旅途。搖擺不定的時候，卻聽家長說帝都如何如何地好，某市如何如何，北方人終歸不要去南方，得了風濕怎么辦？一而再，再而三，實在是心力交瘁，就打定主意考去帝都，盡管不是最理想的城市，但絕對不負盛名。中途，我一直用在帝都能和朋友在一起，能去很多書店，商場，演唱會，見識更多大神來激勵自己。慢慢習慣每天讀書的日子，不讀反而是很難受，一直到最后一天。

現在想來，不過是早早想讀個研究生，然后一直給自己找理由罷了，又有什么可以說得上臺面的夢想？我幻想著讀研的時候能夠爭取很多獎學金，能夠出去兼職，能夠品學兼優，能夠讓那么多人都滿意，能夠因為這所更好學校的加持而讓生活順遂，讓他人開心。從小到大，學習在我手中的作用一變再變，到現在它已經成為維生所必須。我不知道去找工作的時候，一個成績中上，沒有實習經歷和項目的簡歷以及一個極其畏懼面試的人會不會被翻白眼嫌棄到死。或者按照眾人所說，就是個書呆子，除了讀書什么也不會。

我沒有夢想。或許曾經有，也在大二那年戛然而止。我也不懂為什么，在那以后開始對所有的事情冷淡，看起來是任天邊云卷云舒，實際上是找不到任何成就感。

回想起初中開始特別熱愛語文和寫作，它給我的成就感十足，我開始涉獵同齡人還沒有涉獵的部分，很矯情地寫著所謂的心里話，期待這種方式能讓我變得與眾不同。到了高中，備受孤立，就徹底沉迷于此，與眾不同卻很有底氣。我可以做到語文的連續高分，可以寫細膩華美的散文，甚至私下寫詩，寫充滿陽光的生活和晦暗不堪的內心。撐到高考，無緣夢想，企圖用社團方式延續，終于發現一切都是一場空，自己感動過自己，卻在實際中做不了什么，本校并無中文專業，讀史哲的才子才女根本瞧不上這個沒落時代的文學作品，而社團運作也遠非一群熱愛文學的人相聚相惜這么簡單。

最終我承認了自己的平凡，平凡到就算勉力也不會創造奇跡，更不會感動自己。有時候我的人格分裂開來，冷酷的一方看著笨拙努力卻并無收獲的一方，笑著搖頭，感嘆無用功和缺心眼兒。我憎惡這香到油膩的心靈雞湯，給人的都是虛無縹緲的希望。我看著世界，冷冷的，一如它給我呈現出的本質。

我也很羨慕有理想，在奮斗的人，無論是真情還是虛情，他們再怎么說，都足夠果斷，足夠心狠，哪怕狠狠地騙著自己。

我做不到。我明明可以騙自己還熱愛文學，騙自己有著精忠報國的大志，騙自己不愿看山河破碎，身世浮沉，騙自己想挑起整個家，整個家鄉的大梁。甚至只是騙自己，擁有小確幸也好，工作結婚生子也好，可我根本就說不出口。我嘲諷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又有什么可以妄想的。眼高手低，只怪自己曾經的輝煌給了自己錯覺，也給了別人錯覺。是金子總會發光，可我何時是塊金子，何時又能發自內心想要發光？

就算一切都能想得開，可是時間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