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有些事,你都已忘記,但輸入法永遠幫你記得。
在我的筆記本電腦里,只要在鍵盤上輸入字母“YY”,就會在電腦屏里出現“瑩瑩”兩個字,那是她的名字——一位來自貴州都勻的女子,也是唯一跟我見過面的網友,“前女友”。
十年前,我在上海閔行區的一家空調組裝車上班,瑩瑩在普陀區的一家公司做文員。最初我們是通過51主頁認識的,之后互加了QQ,我跟她的QQ聊天記錄還保存著,有兩百多頁。
“那些聊天記錄怎么還保存著?要是讓你老婆知道了,恐怕會引起誤會。”前不久,因為家里種的枸杞滯銷,我便在朋友圈發了一條銷售枸杞的消息,瑩瑩看到了,發微信說要十斤。我說要那么多干嗎,能吃的完嗎?她說沒事的,自己留兩包,其他的送朋友。老爸去郵局給她寄去了枸杞,隨即收到了她的微信轉賬,比談好的價格多出了30塊。“叔叔阿姨年紀都不小了,摘枸杞肯定很辛苦,我不能讓他們再自付郵遞費啊……”
看到她微信里發來的這句話,我的心里暖暖的,跟十年前一樣,還是那么細心,會疼人。
“我們的微信聊天記錄沒幾條,但我記得曾經用QQ聊天時有好多頁記錄……不過,那些聊天記錄在我結婚前夕刪掉了。現在我基本上用微信跟別人溝通,QQ都好久沒登過了。”瑩瑩在微信里說道。“是的,我現在也經常用微信跟別人聯系,偶爾也會登錄QQ,我們以前的那些聊天記錄一直保存著,有兩百多頁。”當瑩瑩聽說我還保存著那些聊天記錄后吃驚不小,她擔心引起我家里人不必要的猜疑。我說沒事的,那些文字,是一份美好的回憶,理應被儲存。隨即我又對她表示了感謝,謝謝她購買了我家的枸杞。“不客氣,這都是舉手之勞。我還要謝謝你十年前幫我清除了那個無賴呢……”
時光倒流到十年前的那個春天。那時我們在網上認識已有多半年了。有一次和瑩瑩在網上聊天時問她有沒有男朋友,她說還沒有。我又問她的擇偶條件是什么。她的回答頗有趣:對我好的,長相不帥的。我很驚訝:哪個女人不想找個帥哥做男朋友啊?她隨即回復說帥有什么用,又不能當飯說。呵呵,蠻有個性的嘛。還有別的條件嗎?比如房子啦車子啦等等。我笑著追問道。"只要兩個人過的開心,有沒有房子也無所謂。"她回復道。
盡管她那時的回復有些隨心所欲,甚至有些“玩世不恭”,但還是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世俗!在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不管是在單位上班,還是在家休息,每次上網,只要看到雙方都在線,我們就會相互打個招呼。那時我們都很健談,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話題,可等我們見面后,情形就不一樣了。
那時有一位朋友在一家大型商場賣化妝品,當她得知我要跟網友見面,吃驚不小:你真的做好見面的準備了?對方是做什么的,哪里人,有沒有視頻過,準備在哪里見面……總之,她對我一百個不放心,說我太老實了,擔心我上當受騙。當我告訴朋友是在我們公司廠區見面時她才松了一口氣。朋友問我見面后給人家送什么禮物。我說送她一本書。朋友聽后搖了搖頭: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喜歡看書啊!真是個書呆子。最后,朋友以優惠的價格給了我一套她負責銷售的化妝品(書呆子永遠斗不過生意人)。
那家空調組裝車每年的9月底會舉辦納涼節晚會。那年的晚會,我邀請瑩瑩來我們公司玩,她爽快的答應了。
那天上午,天空下起了大雨,一直到下午,雨才小了些。我當時想她肯定不來了,畢竟雙方以前都未曾謀面,彼此也不是特別的了解,更何況天氣又這么糟糕。就在我胡亂猜疑之際,她打來了電話,說她姐姐生病了,在醫院里打點滴,她可能晚一些來我們公司。我聽后安慰說不用著急,先照顧好姐姐的身體,如果走不開,可以不來的。"那怎么行呢?答應別人的事一定要做到!"
一小時后,在人聲嘈雜的地鐵莘莊站,翹首以盼多時的我看到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走出了地鐵站。她穿著一件粉色的外套,一只手里提著一個銀色的小包,另一只手里拿著一個盒子。是瑩瑩。我趕緊迎了上去。因為趕時間,瑩瑩已是香汗淋漓。我很想替她拭掉額頭的汗水,可又不好意思的縮回了手。盡管以前有在網上看到過她的照片,可眼前的她比照片里更漂亮,以至于我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認錯人了。她將那個盒子遞給了我,是一盒藍莓,“我大姐是賣水果的,這些藍莓是今天早上剛送來的,很新鮮……”跟瑩瑩寒暄了幾句后,我們便打車去了我們公司。
在公司廠區偌大的草坪上,我們并肩邊走邊聊。瑩瑩說很喜歡軟綿綿的草坪,真想摔掉鞋子踩上去。我說剛下過雨,很潮的,不然就赤腳陪你踩草坪。走過了草坪,我們在指定地點領取了公司發的大禮包,期間有好多同事回頭看我,眼神里有疑問,更多的則是羨慕——好多人不知道我有女朋友,而且還是那么般的漂亮。沒多久,晚會開始了,因為噪音比較大,我帶她去了公司餐廳。
在餐廳里,我點了兩杯飲料,然后坐下來陪她說話。只是,那個之前在網上跟她聊天時天南海北,家長里短,甚至是打情罵俏之詞都可以說的出口的我,在面對著真實出現在我眼前的她時,居然不知道說什么好。還是瑩瑩比較健談,反客為主,說了許多自己的工作經歷和生活中的趣事。期間我好幾次想仔細看看她的眼睛,因為那位賣化妝品的朋友看過瑩瑩的照片后說眼睛特漂亮,特有神,還有她的嘴唇,特性感。可我每次故作鎮定的和瑩瑩對視聊天時,過不了一分鐘,便會靦腆的低下頭。晚會結束后,我送她去了地鐵站,她接受了我送她的化妝品。跟她道別后,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同時又開始自責了起來,覺得自己整個下午的表現太差勁了。
有人說,跟網友見面就如同電腦死機——最好不要見面。那次跟瑩瑩見面后,我們就不怎么在網上聊天了,直到有一天,一個陌生的QQ號加了我。
對方說他是瑩瑩男朋友,一次因為瑣事跟瑩瑩爭吵后她人就不見蹤影了。打電話不接,工作也辭了,他現在找不到瑩瑩了。我問對方怎么知道我的QQ號的。他說在瑩瑩空間的訪客記錄里看到了我的身影,然后加的我。我問對方名字是不是叫李小飛,他說是的。我一聽氣不打一處來,“你不要再糾纏瑩瑩了,她早就跟你分手了……我現在是她男朋友,如果你還一直糾纏她,我不會袖手旁觀的……”
還沒等我說完,對方已經開罵了:你告訴那個××,我跟她沒完,不管她藏在什么地方,我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居然給我戴綠帽,她家的地址我知道,我今晚就乘飛機去貴州,明天中午就能到她家,先殺她爸媽,然后……
QQ頭像一直在閃爍,對方像個瘋子似的一直在數落瑩瑩的各種“不是”。之前聽瑩瑩在網上說過,她有個叫李小飛的前男友,不學無術,好吃懶做,她數次提出了分手,可對方像癩皮狗似的賴上了她。我安慰她說對付這樣的癩皮狗,只要不去理睬就可以了。可沒想到的是這只癩皮狗功能強大——他居然都賴上我了。
怒發沖冠為紅顏。我一直是個性格平和的人,一直遵循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處世原則。可那天在網上,我跟那個無賴對罵了起來,說了好多難聽的話,再后來,我們留了彼此的電話號碼,并約定某日晚上在閔行體育公園“教對方怎么好好做人”。
掛掉了電話,我的腦子才慢慢的恢復了平靜。教對方怎么做人也就是掐架,可我長那么大還沒跟別人打過架呢。該怎么辦,到時是去呢還是不去?不去吧,那個無賴還會騷擾瑩瑩的。可去吧,萬一那無賴帶了別的無賴,我能招架住嗎?還有,我跟瑩瑩只是普通網友,老家又不是同一個地方的,有必要攪這趟“渾水”嗎?我想放棄了,但一想到瑩瑩雨天來我們公司跟我見面,還給我帶了特新鮮的水果,我又決定去跟那個無賴見面了。
我找到了那位賣化妝品的朋友。她聽了我準備“單刀赴會”的想法后對我大加贊賞,說我夠爺們。但她又擔心我的安全。她問我幾號去跟那個無賴見面,到時會有三個壯漢跟我一起去——是他們商場的保安,我只需給每位壯漢一盒“紅雙喜”,一瓶水就可以了。
那天我們按時到了體育公園,然后給對方打電話,起初對方說“路上堵車,晚點到”,后來則是關機……
從那天之后,那個無賴再也沒有騷擾過瑩瑩。我和瑩瑩又開始在網上聊天了,期間我們還見過幾次面,還帶朋友請她跟她大姐去KTV唱過歌,只是,我們之間依舊沒有擦出愛情的火花。
那年的冬天,我回老家相親。在火車站,瑩瑩來送我,她一只手里提著一袋水果,那是她大姐水果店最新鮮的水果。另一只手里拿著兩條絲巾,“這條顏色鮮艷的是給女方的見面禮,這次相親一定要成功哦。另一條是給阿姨的,帶我向叔叔阿姨問好……”我眼里有淚,連聲說“謝謝!”
光陰荏苒,一轉眼十年時間過去了,我們也各自成家。到了傳統節假日,我們會相互打聲招呼,然后又忙各自的工作。直到前不久,看到我在網上賣枸杞,她一下子要了十斤,于是便有了今天的這篇文章。我一直沒有刪除那些曾經的聊天記錄,并不是想要重新來過,只是覺得那份不像愛情但又介于愛情友情之間的情感值得珍藏,就像一壇陳酒,時間越長,香氣愈濃。
身邊有這種如同陳酒的朋友,一定要學會珍惜,不管最初你們是以什么樣的方式認識的,也不管你們是否深愛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