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遙遠的家鄉，媽媽院子里的牡丹花又開了。
? ? ? 層層疊疊玫紅的花瓣 ，絲絲縷縷金黃的花蕊，輕輕柔柔芬芳的花香，忙壞了成群結隊的蜜蜂。這迷人的畫面，是阿嫂通過微信傳送給我的視頻。
? ? ? 這叢牡丹，算來已經三十多芳齡了。那還是在我十歲的時候，爸爸為我栽種的花。如今，嫂嫂說大家飯也顧不上吃忙著看花呢。想起前段日子，我跟媽媽說等五月份花都盛開，才是江南最美時節，看完再走不晚，可媽媽說她清明節前一定得回去的，不然伯伯舅舅他們回去掃墓會有諸多不便。此刻想來，他鄉花好，怎及自家花開。一家人，左鄰右舍，憨拙鄉音，才是自己的生活。我想著那情景，傷神于花旁沒有曾經那么重要的我。
? ? ? ? 記得爸爸說過，牡丹是國花，是最美的花，年幼的我可沒有什么同感。牡丹花挺難養的，我在家時，十來年里，她也不過由矮矮的一小叢，慢慢長成了不太矮的一小叢，比我還長得慢。每年開花，不過數朵，艷則艷矣，沒幾日就凋零了，四季里，多的是牡丹枝葉單調，寂寞生長的日子。嫂嫂說不知怎么，牡丹這幾年長瘋了一般，花開幾百朵，十分壯觀。這就是好的生命吧，能歷經漫長的歲月，默默積聚生命的力量，不管未來會如何，能盛開時且盛開。世間每一個生命，大概都自有獨特的路途。
? ? ? ? 一次次回放，一遍遍細看，一場場感懷。每一朵花，如云霞般絢爛，每一片花瓣，如蝶翅般輕盈，每一簇花蕊，如金絲般卷曲。整簇花枝，目測已經超過兩米高度，似乎占領我家小半個庭院的樣子。花間，蜜蜂忙忙碌碌，有的在花蕊中采蜜，有的在花朵間尋覓，嚶嚶嗡嗡，蔚為壯觀。我興奮地把視頻給大家東看西看，他們都會淡淡地說好看好看。我的快樂，卻無人能深味。
? ? ? 其實，我歡喜的又何嘗只是那些花，更是因花而盛放的記憶。
? ? 那叢盛開的牡丹所在的院子，就是我成長的院子。
? ? ? 我記得，那兩扇大門之前是一扇小門，我記得還沒堆滿舊物之前空蕩的房子。我記得那里粉過的灼灼桃花，紫過的甜糯桑葚，青了又黃的郁郁野草。我記得在那里長大并哺育過兩只小羊的一只奶羊，它曾經撕碎了我的第一本寒假作業，我記得那里跑跳過的小兔，它們都是熊貓眼，我挎著小竹籃給它們拔過很多好吃的小草，我記得那里我辛苦養過兩年的野鳥最后被黃鼠狼偷吃掉，至今未曾見過比它更加單純無辜的眼神，我記得爸爸的鴿子棲息于房檐上，悠閑地鳥瞰我，把鴿糞安放在我小小的腦袋，我氣急敗壞地大喊大叫，爸爸卻輕描淡寫地說那是老天贈我的天分。我記得小小的我坐在門口等媽媽，媽媽的身影是那么高大，我記得我站在院里數星星，星星的眉眼兒是那么清晰。我記得我坐在院里寫作業，我記得我和伙伴在院里講故事，我記得一個清瘦的少年總是在我家門前走過，希望能偶遇我一面。我記得離家前媽媽為了給我炒個圓圓的蛋餅失手把蛋餅掉落被爸爸抱怨……
? ? ? 遺憾的是，這牡丹如此盛放的情景，手機只能傳送她的花色，卻無法傳播她的氣息，遙遠的花香啊，我只能憑記憶和想象去呼吸。就這樣也使我記起很多很多傻傻的快樂，生出許多許多莫名的憂傷。
? ? ? 媽媽的院子，我成長的地方。
? ? ? 再也沒有那樣一個地方，有人為我起清晨，點薪火，再也沒有那樣一個地方，有人為我燃炊煙，立黃昏。
? ? ? 今生，還能有多少回，回頭細嗅這熟悉的花香？能有多少人，含笑貽我芬芳？在我心中刻下他們微笑的面容和他們深深的愛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