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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么沉默著嗎？好尷尬的”程施突然說道。
唐淺夢“噗呲”一聲笑了出來，不過卻像是自嘲的笑：“以前我們相處時，你從來不會這么淡然這么世俗，無論怎樣你都會等，等我來把控整個場面的節奏，然后無論我怎樣把控，你都會屁顛屁顛的來附和”
“好了，這次就讓我來附和一次，，誰讓你不再是我的副手了，而我也再不是你的班長了”唐淺夢看著程施笑著說道，有些調皮，有些熟悉。
“這兩年我出國去學了管理”唐淺夢突然說道。
“哇，出國留學耶，好高大上”程施忍不住的諷刺了一句。
“你能不能成熟一點，難道不能好好聊聊嗎”唐淺夢也有點情緒失控。
“我夠成熟了，其實我是想發脾氣的，畢竟你消失或是出現我都毫不知情，可是我又冷靜思考了一下，我實在沒有對你發脾氣的道理，但是我又莫名的感到憋屈，所以只能冷嘲熱諷一下嘍，如果你覺得過分了，我可以道歉，畢竟對于你，我永遠把握不好分寸，……對不起。”程施在情緒失控諷刺了一句后，又馬上使自己恢復了平靜。
“你知道嗎，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羨慕你，雖然只是說了幾句話，但我還是很敏銳的感覺到了你的灑脫，你的勇氣。你對什么事物都抱有興趣，對什么事物都持有尊重，這就是一種灑脫，一種自由，是心的自由，是真正的灑脫。無論什么都不會讓你產生感覺到壓力，但你卻對于每一件事物都有一種似有似無的責任感，這就是一種勇氣，一種不屑，一種對世俗規則的不屑，這是一種高傲的勇氣。”唐淺夢繼續自顧自的說著，“你擁有的這些特質讓我羨慕，讓我喜愛，可是不知從何時起，可能是你愛上我的時候吧，你的灑脫你的勇氣，不再作用到我的身上，你對待我開始順從，甚至開始自卑，你的順從讓我高興，我知道這是一種寵愛，但你的自卑讓我討厭，甚至讓我害怕，我害怕讓你放下尊嚴的我，不是我。”
唐淺夢停了一下，繼續說道：“你知道嗎？那時你如果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如果能夠表現的強勢一點，控制欲再強一點，事情可能就不會發展成這樣。可是事實是，你的本性，讓你不會對任何事物產生哪怕稍微過分一點的控制欲，包括我。”
“而我從小在別人的控制中長大，我家只有我們兩個女兒，而我作為我家的長女，從小就在長輩們的期望中長大，這就是一種控制，一種讓人擺脫不了的控制。我已經習慣了家人為我規劃一切，我從來都沒有任何主見。我們相處時你總是讓我做一切決定，這種控制感讓我很享受，但這也讓我下意識的控制著我們之間的關系去遵從家人對我的控制。所以如果我們之間是由你來掌舵，結局可能會完全不同，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
“結局？我們之間已經定了結局了嗎？”程施發著呆喃喃道。
“是啊，已經結局了，我已經在父母規劃的這條路上走的太遠。因為現在武術不景氣，所以武館必須公司化，所以我聽父母的話去國外學了管理，可能將來還要聽父母的話去嫁人，就是那個徐克威，他爸爸和我的父母合伙開了這所武館。他父母從徐克威嘴里知道你的事后，就和我父母商量提前把我送到了國外學習管理，怎么樣從這就可以看出來我很受我未來公公婆婆喜愛吧。”唐淺夢調皮的笑著，有些苦澀。
“武館就這么重要嗎？”程施依然盡力保持著平靜。
“當然，把武館發揚光大，這是從我爺爺就開始的夢想。”唐淺夢死死的盯著程施平靜的臉，不肯錯過一絲的變化。
“夢想是專屬一個人的，是充滿憧憬，充滿快樂的，是最自由的體現，當夢想成為使命，那它就失去了它的所有意義。當一個夢想開始影響他人時，反而被附加了罪惡，憑什么你爺爺的夢想要你們實現，憑什么你們不能去實現自己的夢想，反而要為別人的夢想付出一生，這是你爺爺的罪惡，這也是你和你父母的迂腐。”程施終于還是壓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憤怒，低吼了起來。
“你憑什么說我家人！”唐淺夢沒想到程施發脾氣后所說的第一句話竟是指責自己的家人，雖然自己需要程施發脾氣來證明他還愛著自己，但在聽到這句刻薄卻無法反駁的話后還是憤怒了起來。
又是一次沉默。
……
“你不是說我們的結局已經定了嗎，那我們還能不能再有個續集？”調整好情緒的程施認真的說道。
“我從小在一個小城鎮長大，沒闖過南，沒走過北，甚至沒做過火車，沒上過飛機，沒離開過家兩百公里。但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在離家還不足一百公里的城市里，你出現在我生命里，遇見你，仿佛觀盡了世間美景，愛上你，感覺歷盡了人世滄桑。”
“我家里還有一個堂哥，當他高中畢業時，他做了一個決定，要輟學去外面闖蕩。他臨行之際，我爺爺把我和他叫到了老家的院子里，爺爺坐在藤椅上對他說，你已經成年了，有了自己做決定的權利，你愿意去闖，就去闖個盡興，我不攔你，不要跟隔壁老李頭似的，老了只能給孫子將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什么的。不過你記住，當你行使你的權利時你也擔負起了對自己負責的責任。出去闖好闖壞都是你自己一個人的事情。小施，你也記住，不管你成沒成年，只要你去追逐自己的理想，那你就要擔負起應有的責任，因為那是你自己的欲望，讓任何人為之負責都是自私。我們是農民，是老百姓，種自己的地，吃自己的糧，豐收吃白面，天災吃黃土。雖然現在生活好了，年輕人都不種地了，但決不能失了老百姓的自尊，丟了莊稼人的驕傲，明白嗎”
“所以我從來都不要求別人為我做什么，我一直認為我把爺爺的要求做的很好，也會一直做的很好，但我今天，在我十八歲的這一年，我要有意識的犯一個錯誤，在追求你無果后，我想請求你，要求你，和我在一起好嗎？”
勇氣從來都是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人們規定的社會中，仔細思考的，用心準備，是不會產生勇氣的。勇氣這東西，情緒到了，自然就有了，說白了，不過是沖動而已。只不過人們很愿意為這個沖動的后果負責。
“結局有了，還有續集啊。就像種地，今年天災把莊稼毀了，下年還可以再種啊。我爺爺說，世上沒有什么事是可以讓一個心還活著的人絕望的，就像當初最狠的三年天災，在現在看來也不過是減了一次肥，掉了幾斤肉而已”談戀愛的人智商低，但程施沒有談戀愛，所以很智慧的把握住了這個神出鬼沒的勇氣。……不知是不是該慶幸。
“可以嗎”程施問的小心翼翼，仿佛害怕驚醒如今這片天地，迎來無情的狂風暴雨。
“……以后再說吧”唐淺夢心神不寧的說道。沖動似乎會傳染，但唐淺芷也沒在戀愛中，所以自以為很聰明的將它壓制了下去。
“噗呲”程施突然笑了起來，眼睛不再注視著唐淺夢，低下了頭，頓了頓，望向窗外。
目光固定，似乎是一個平靜的目光，但只有靜，沒有平，連焦點都沒有。嘴角上揚，似乎是一個笑的表情，不過這個笑失去了它最基本最強大的傳染性。“拖延是放棄的一種。并且是最沒有尊嚴，最無法挽回的一種放棄。”聲音很穩，沒有波動，帶有一絲沙啞，似乎是失望。
……或許這就是絕望吧。
“我只是不想去破壞我的世界，去失去我身邊的一切。我沒有勇氣更沒有能力。再等等，等等，或許……會有轉機也說不定呢。我們不是電影里的男女主角，這是現實生活，我們不可能為彼此放棄那么多。我這么說可能你無法接受，但這就是事實”唐淺芷像一個生活的智者一樣，冷靜理智的分析著一切。“如果你愛我，就不能等等我嗎？”
“既然這樣，那好啊，我等你。即便我已經知道了結果，因為你已經習慣了接受，習慣了等待，習慣了不改變。但你人生中自己做的第一個可能影響自己生活軌跡的決定，哪怕是錯誤的，我也要為你承擔責任。希望下一個你不再錯，哪怕不是我。……還有，你說現實中，我們不可能為彼此付出這么多，這我不反駁，因為這是你現在的認知。但我全家生性灑脫，我爸答應我說，我可以三十歲之前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你說我的付出有限，我不反駁，但三十歲之前如果你找我，我會證明給你看。”程施現在對于唐淺夢唯一的執念，就是改變她的世界觀，讓一個青春少女，可以擁有原本就屬于她的美麗，任性，輕松，快樂，讓她的生活哪怕改變一點。即便……自己將要退出。
“你干嘛說的像是永別一樣，不是說好了只是等等嗎，最多三年，我會給你一個答案的，那時你不過上大二而已”唐淺夢好像感覺到了什么，不自然的說道。
“你也說了，這不是電影，不可能下一個鏡頭就是三年后。三年很長的，那時也許早已經忘了這件事了所以珍惜這次告別吧。”……況且，當初最接近我淺夢女神的你，也不在是她了，就當我是和我當初的那個淺夢女神告別吧。程施黯然的想著。
“再見。幾十頁的代碼，缺少一個end都無法完美運行。我依然是那個愛好美好事物的人，請允許我在你生命了做一個完美的結尾吧。再見。”程施說著，做了一個紳士禮。
“別撐著了，你知道的，這個告別是對之前我們的永別，你既然明白這是現實生活，明白你的生活，也明白我的生活，就一定明白所謂的等待就是白扯。何必自欺欺人，將注定的結果留給時間宣布，將唯一的告別也擱置不見。說聲再見吧，在這件事情上別留遺憾。”程施笑著說道，第一次用這么膩寵的眼光注視著唐淺夢。
“再見。”唐淺夢說著微微屈身一福，做了一個古代女子的禮節，微笑著注視著程施說道“看你做人頗有古風，應該喜歡這個禮節吧”
語落，風起，揚起額前發絲幾縷。
嘴角翹，笑容僵，幾滴眼淚成行。
唐淺夢哭了，在程施的懷里。程施眼角濕了，在唐淺夢的黑發里。一對人兒擁抱了，在最后一縷夕陽下的窗里。
……
六月，天很熱，讓人不想動，太陽很刺眼，讓人看不見。
所以很多人在這時容易走散。
坐在空無一人的教室，程施坐在講臺教師桌前，看著座次表發呆。午后微風起，刮起幾張廢棄的試卷。原來，熱鬧的教室，這么容易蕭瑟啊，就像幾天前上班主任的晚自習一樣，不對，那不是蕭瑟，而是默契。
程施想，最殘酷的浪漫就是高三了吧。
最殘酷的浪漫是既定的遇見
既定的相遇，即定的分散
眾所周知的期限，如約而至的離別那天
而我們卻連誓言都沒說到山前
命運給我們的第一個套路
人生給我們的最后一個溫柔
是最殘酷的浪漫
既定命運面前，我們信誓旦旦
但偏偏，結局面前，我們措手不及的依然
從前從前，三個經年
我們，心知肚明，此為一程，而非一生
我們，嘻笑怒罵，瀟瀟灑灑，心肺掏空
離別籌劃三年，卻還是沒有走到海邊
所以沒有海誓山盟，沒有不可割舍的痛
與期待三年的分散面對面
平平淡淡，輕輕松松，莫名膽顫心驚
心肺再一次被掏空，加上心驚，就像大夢初醒，地球忽然失重。
……
李帥和鄭關兒沒有結果，李帥負氣般的堅持著自己的音樂夢想。
邢華去當了兵，終究還是沒有履行和程施的諾言，去和他一起上大學。最近一次春節回家探親的時候，模仿著群發的格式，顫抖著給唐淺芷發了一條祝福短信。
汪洋和那個微商女孩不知去了哪，但在朋友圈里可以偶爾看到他們的幸福自拍。
那個愛玩電腦的自卑少年，好像開了一個網吧，說這是養精蓄銳，臥虎藏龍。
那個在去年結了婚，那個在帶著一幫朋友低聲下氣的創業……
那年的人都散了，就像程施和邢華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一樣，都散了。散的悄無聲息義無反顧，散的支零破碎天南地比。
程施曾經懷疑，生活是不是就是這樣。兜兜轉轉只為迎接下一個周而復始。
現在程施明白了，即便兜兜轉轉之為周而復始。但，自己多了份刻骨的回憶。不是嗎？
這次的兜兜轉轉到了盡頭，下次復始在哪？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