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年前，小城新開了一家萬達，里面吃的玩的都不少，周末的時候我經常和家人去逛逛。那里面有家面包店叫“艾茉菲兒”，店面裝修得很有格調，一樓主打西點面包，二樓則是牛排西餐。
和愛人去吃過一次牛排，覺得味道不錯，就充值辦了一張會員卡。
前幾天，卻接到老板娘打來的電話：“您好！我是艾茉菲兒，因為我們馬上要撤柜了，所以通知您在3月9日到11日之間過來退款。真的很抱歉。”
滿打滿算，這個店開了還不到三個月，這就要撤柜了？我有點詫異，倒是老板娘的聲音依然那么溫婉平靜。
昨天，我和愛人去退卡。
曾經燈火輝煌的餐店如今已是門庭冷落，店面口貼了一張很大的海報，上面寫著：
尊敬的艾茉菲兒會員您好：
感謝您對艾茉菲兒萬達店的支持與厚愛！
在此遺憾的通知您，本店已停止營業，請持有本店會員卡的顧客與2017年3月15日之前到店辦理退卡手續。給您帶來不便敬請理解！
感謝您的理解與配合，謝謝！
聯系電話：*******
為了方便顧客來退卡，店門大開著，店內的燈卻都關了，屋里光線有些昏暗，店里冷落的場景與周圍喧鬧的游樂場人流穿梭的精品店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店里依舊打掃得很干凈，桌子抹得一塵不染，所有的椅子都整齊地倒掛在桌面上。
還記得第一次來這家店消費，那時新店開業，一副生意興隆的樣子，老板和老板娘都在店里忙活著。店老板是個微胖的男子，忙的時候也自帶著一種不緊不慢的悠然，老板娘則燙著大波浪，很漂亮，成熟又干練。
現在，店里卻只見到老板一人。
看我進店，像從前營業的時候一樣，他對我說：“你好！”
他人看起來難掩消瘦失落，但面對顧客，卻依然保持著謙和有禮的態度。
我也對他微笑著點頭：“你好！”
我報了自己的手機號，他拿出一張早已打印好的表格，從里面找到了我的名字。
“您卡內還余59.8元。您給我兩毛，我找您60。”
我看到那張表格上密密麻麻寫滿了人名、電話和錢數。錢款有幾十，幾百，也有一兩千的。所有領過錢的人都簽上了名字，數額比較大的，甚至按了紅手印。
我領了錢，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有些惋惜地說：“怎么不干了？我也覺得你們家的東西很好吃。也許是我們城市太小，沒有那么大的消費能力。”
他苦笑著搖頭說：“沒有沒有，你們這個城市是很好的。只是，我們還是決定撤柜了。”
我問：“你的房租很貴吧？”
“是啊，一層一年就30多萬的租金，我還是兩層呢！”
“裝修也得不少錢吧？裝得很精致呢。”
“是的，光裝修就花了一百多萬。”
他一面說著一面搖頭，卻自始至終沒有抱怨過一句，更沒有說過小城一句壞話。
此情此景，我不禁想起萬達影城剛開業時，親眼目睹的一位顧客和影城工作人員的糾紛。
受到怠慢的顧客氣憤地說：“你們這什么態度，有什么了不起！”
那位工作人員卻帶著嘲語氣回應道：“我們萬達就是這么了不起啊！王思聰他爹就是這么牛！沒辦法！想看IMAX，全城就我們這一家！”
那位顧客被對方傲慢的態度氣得渾身發抖。他還想吵，卻被一旁的妻子息事寧人地拉走了。
望著顧客離去的背影，那位搶占了話語權的工作人員，面帶戲謔的表情繼續和身旁的同事嘀咕著什么，滿臉都是對小城人的鄙視。
有人在風光的時候，傲慢無比；也有人在落魄的時候，依然謙和。
我又好奇地問：“那店面你可以轉租啊？這樣租金還可以回來一部分。”
他回答說：“不轉租了。我們打算回煙臺了。那里還有一家店。”
我嘆氣：“那可真是太可惜了。這么大的投資打了水漂。”
他苦笑：“沒辦法，做生意就是這樣啦。有賺就有賠。”
我半開玩笑地說：“其實，你不退卡直接走掉也就走掉了，原來好多店都這么干的。再說，你又不是本地人，他們找不到你的。”
他卻很堅定地說：“那可不行，做生意最講究的是誠信。我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他說這話時，滿臉認真的表情散發出如玉般堅韌而又柔和的光芒，讓我忍不住想起謙謙君子一詞。
突然很想坐下和這位老板好好聊聊，可惜，我們終究只是萍水相逢擦肩而過的緣分，生活沒有那么多交集，也沒有那么多共同的話題。
我走的時候，他對我說：“如果你去了煙臺，還會看到我們的店，歡迎再來！”
我說：“好，一定會的。”
走出店門，又路過那張寫滿了感謝詞的退款布告，心里有些失落。這樣的故事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做生意就像打仗，有風光的時刻，也有猝爾不及的落魄。
就像一場戰役，即使撤退，有風骨的人也不容許自己太狼狽。
在老板身上，我看到了一個中年男人用行動演繹出來的詩意。
02
辦過很多會員卡，真正消費完的卻很少。有的是中途弄丟了，店家又不給補；有的是一直忙沒時間去，結果到期了；還有的，店鋪轉賣或者倒閉了。
那些撤柜、轉讓的店鋪，顧客永遠是最后一個知道。
幾年前，這個城市一家很大的健身房開了沒有一年就關門了。老板跑路，那些要不回卡費的顧客只好聯名把店家告上了法庭。
我朋友在自家小區門口的超市辦了一張會員卡。當時，為了忽悠大家辦充值卡，老板的態度特別好，還專門建了一個顧客微信群，有什么生鮮到貨了，就在群里吆喝一聲，通知大家來購買。
不知什么原因，沒過多久，超市卻關門了。
顧客們沒有老板的電話，只好在微信群里追問他“什么時候能退錢。”
老板有一搭沒一搭的回復，惹怒了一個急脾氣的顧客，兩人在微信群里吵了起來。老板兇狠地把那位顧客罵了一頓之后，就把所有顧客都拉黑了。
現在，據說這位老板換了個手機號，又轉行做起了房產中介的生意。
03
我一個朋友曾深陷融資官司，工資被凍結，他給我打電話求助。我將卡里僅剩的2000塊轉給了他（那時候，實習期工資是1700元。）
后來很多人告訴我，負債期間，他依然開著大排量的汽車，時常出入酒店KTV等高消費場所。有不少朋友都曾借錢給他，可是官司解除后，他卻從沒有提過要還錢的事兒。反而是看到我們就裝做沒看到，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見他如此做派，我沒有提過讓他還錢的事，但從此再不把他當作朋友。
都說人只有在落魄的時候，才能考驗出朋友的情誼；其實，人在落魄的時候也最容易暴露出自我的本性和氣度。
我小時候的一個鄰居，作生意賠了錢，為了躲債，他便將家里所有的錢席卷而空，（甚至連妻子工資折上最后一個月的工資都取走了），逃到了另一個城市。
只把一個空殼留給妻子和女兒。
他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
多年后，他在別的城市重又做生意，又娶妻生子。二十多年了，卻從沒有回家看過一眼發妻和親生女兒。
見多了身邊這樣背利忘義的人，更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有風骨。
我自己也是一樣，即使最難的時候，也不會跟誰（哪怕自己父母）去哭窮；就算把自己逼到每天累成泥，同事朋友之間該隨的份子一個也不會少。
氣節這東西，在有的人眼里一文不值，有些人卻看得很珍重。
所以，當老公質疑“這么小一件事，是否值得動筆”的時候，我回答道“生活并不總是驚天動地，不刻意而為之的小事，更能彰顯出一個人的本性。”
不說還錢，光是把那些名字、錢數詳細整理打印出來，都要耗費不少精力。那表格上記錄的錢數，可是精確到了角。
這件事，于我來說，只是收獲了細小綿長的感動；于老板來說，他要面臨的卻是相當長一段時間拮據、落魄甚至負債累累的生活。
不過，我想一個男人有這樣的胸懷和氣度，未來的人生之路總不會走得太差。
今天就想給老板點個贊。
他或許不會看到這篇文，聊天時我也沒有說會寫他。就連店門口的照片都是我偷偷拍的，怕他撞到了，彼此都覺得尷尬。
蕓蕓眾生擦肩而過，皆是緣分，此生也許都不會再見，但這淺淺的顧客和店家的緣分，卻讓我看到了有些人在困境中依然堅守著君子的風范。
嘿，不知道姓名的老板，祝你早日東山再起！
我是奇奇，外表柔美內心彪悍的大齡文青，職場媽媽。文能煲雞湯，武能說故事。這里話題百無禁忌，讓你又哭又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