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出院后周一又住院了,去脊柱外科治療腰間盤滑脫。定周三手術。周二醫生找兒子談話,并簽字。我洗澡梳頭準備迎接手術。侄子來了,請了護工。醫生讓兒子去醫院外的藥店買了麻藥包,一切準備就緒。
周三一早大哥大嫂和二侄兒就趕到醫院,上午10點手術室來人接,躺在狹窄床上被推進手術室。下午五點左右我清醒過來,被推出手術室。迎接我的是我的家人團隊,大哥大嫂二侄兒和兒子。
回到病房,侄子不顧骨折后尚未痊愈的傷腿,和護工全力把我抬到床上。體重八十多斤的兒子被他二哥嫌棄到一邊去了。
身上插了各種管子,檢測儀器在旁邊轟鳴著,我迎來了我人生中最艱難的一夜。
看過很多描寫革命英雄不畏敵人的嚴刑拷打最后英勇就義的事跡,特別看不起那些軟骨頭的叛徒。而此時我覺得我就是那個被上了刑具的革命英雄。除了上肢和頭可以動之外,整個身體完全不能動,身上插了各種管子。而手上還要插著輸液的針。醫生護士過來囑咐注意事項,不能吃東西,喝水,明天早晨還要抽血檢查等等。一天沒有吃東西并不感覺餓,只是口渴,護工過來讓兒子幫我用棉簽沾水擦嘴。輸液要看著,一袋液輸完要按鈴叫護士。此時我的頭和心臟一起轟鳴天旋地轉的感覺,從來沒有過的疲憊,迷迷糊糊的不時看一眼輸液袋,我擔心兒子會溜號。大約夜里十點多輸液終于結束了。兒子緊張了一天,也是累了,看我順利從手術室出來也是松了一口氣。兒子窩在他的折疊床上睡了。可我口渴要命,不忍心叫醒兒子,我一點點挪動上身,企圖夠到床頭柜上的水杯,可是做不到……這樣嘗試幾次后我終于放棄了,內心依然無比渴望喝一口水,這個想法無比強烈,充滿著我的整個大腦,頭腦中不停地變幻著無數個能喝到水的方法。還好,護工來了,幫我翻身,并讓我喝了一小口水。這口水不能立刻咽下,慢慢左右擺動頭部讓水在我的口腔來回流動,感覺龜裂的口腔被水慢慢滋潤,這一小口水仿佛被口腔吸收了,剩下的一點點兒再慢慢咽下,感覺水基本被食道吸收了,根本到不了胃部。這口水就是我有生以來喝過的最難忘的水。
迷糊中睡了一覺,心里想天該亮了吧。心臟檢測儀器和氧氣瓶都在轟鳴著,我又感覺口渴難耐。由于上次護工幫我翻身時使我離床頭距離近了很多,我只要稍微努力還可以伸手夠到床頭的水杯,于是又喝了一小口水。由于自己不能移動身體,一個姿勢躺著感覺很痛苦,幸好護工照顧完其他病人轉到我這里,她又幫助我翻了一下身。
這種生不如死的感覺還是在生兒子的時候體驗過,悲壯忍忍又無助,心里就盼著快點兒亮天吧,熬過這一夜就好了,可是這夜特別長,漆黑的病房里透著微光,其他病友都發出了鼾聲,而我在機器轟鳴中盼著睡意或者天亮。
生命中有好多我覺得無能為力的事情出現的時候我都選擇了等待,數著一分一秒的時光,于是都熬過來啦。且結果并不太壞。
早起兒子看見床頭被我喝掉一些水的杯子,特別吃驚,說我不顧醫生的囑咐,擅自喝水。其實我清楚我不過就是濕潤一下口腔而已。最難過的術后第一個晚上終于過去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