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東北——河內地區

河南東北部太行山與黃河之間的地域,在漢代屆河內郡,河內這一稱法概括了這一地區的地理特點,所以,我們不妨仍稱它為河內地區。

河內北倚山,南阻河,太行關隘為往來孔道,黃河渡門為南北津要。河內在山西與河南、關中與河北之間都是往來要沖。

太行八陘中有兩處重要關隘位于這一帶。太行第一陘軹關,在今濟源市西北,為山西西南部東出太行之路;太行第二陘太行陘,亦稱天井關,關南即太行山之羊腸坂道,極為險要,為山西上黨地區南下所必經。河內與三川河谷之間的主要通道則為黃河孟津渡口。

范雎入秦,建遠交近攻之策,欲攻韓、魏以執天下之樞,乃建議秦王說:“王下兵而攻宜陽,則鞏、成皋之道不通;北斷太行之道,則上黨之師不下。”[注:《史記》卷七十九范雎傳]秦昭襄王四十四年(公元前263年),白起攻南陽(今河南修武),斷太行道;次年,又伐韓之野王(今河南沁陽),野王降秦,韓上黨地區與韓國都之間的通道被斷絕;韓上黨太守降趙.而引發秦、趙之間長平之戰。

楚漢戰爭時,劉邦與項羽相持于滎陽、成皋之間。漢王劉邦三年(公元前204年),劉邦數困于滎陽、成皋間,欲棄成皋以東,退屯鞏、洛,酈食其建議劉邦說:“愿足下急復逃兵,收取滎陽,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險,杜太行之道,拒飛狐之口,守門馬之津,以示諸侯效實形制之勢,天下知所歸矣。”[注:《史記》卷九十七酈食其傳]酈食其建議中說到的“太行之道”即是太行第二陘天井關,“杜太行之道,拒飛狐之口”實即扼守太行山諸往來通道,促成一種東西對峙的態勢出現。讓“天下知所歸”。

東漢初,劉秀南定河內,而河南洛陽有更始帝所遣大軍屯守,山西也不安定,劉秀想擇一良將使守河內。鄧禹推薦寇恂,說:“昔高祖任蕭何于關中,無復西顧之憂,所以得專精山東,終成大業。今河內帶河為固,戶口殷實,北通上黨,南迫洛陽。寇恂文武備足。有牧人御眾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注:《后漢書》卷十六鄧寇列傳]劉秀遂拜寇恂為河內太守,行大將軍事,并對寇恂說:“河內完富,吾將因是而起。昔高祖留蕭何鎮關中,吾今委公以河內,堅守轉運,給足軍糧,率勵士馬,防遏它兵,勿令北度而已。”[注:《后漢書》卷十六鄧寇列傳]更始帝所置洛陽守將朱鮪聞劉秀北征,遣軍渡河攻溫(今溫縣),寇恂說:“溫,邢之藩蔽,失溫則郡不可守。”[注:《后漢書》卷十六鄧寇列傳]遂馳赴迎敵,大破之。同守河內的還有大將馮異。馮異與洛陽另一守將李軼通書,軼不復與異爭鋒。馮異遂得以北攻天井關,拔上黨兩城。后來更始兵敗,更始帝所置上黨太守田邑以上黨降漢。馮異還率軍自河內南下河南,攻取成皋以東十三縣,降者十余萬;為以后劉秀攻取洛陽打下了基礎。

東漢安帝時,羌人反漢,朝歌賊寧季乘機作亂,州郡不能制。時為朝歌長的虞詡謁河內太守馬稜曰:“朝歌者,韓、魏之郊,背太行,臨黃河,去敖倉百里,而青、冀之人流亡萬數,賊不知開倉招眾,劫庫兵,守成皋,斷天下右臂,此不足憂也。”[注:《后漢書》卷五十八虞詡傳]時關隴已被羌人殘破,寧季若能按虞詡所說的,“開倉招眾,劫庫兵,守成皋,”則河北與河南的聯系也被截斷,若河北阻斷,則大局必致糜爛,故虞詡謂之為“斷天下右臂”,這也顯示出河內地區在當時局勢中的地位。

十六國北朝時期,北方紛亂,河內地區在東西之間、南北之間,每為往來通道。西晉“永嘉之亂”時,匈奴劉漢攻洛陽,大軍每由太行道南下。后趙大將石虎率軍攻前趙河東重鎮蒲坂,取道河內越軹關而進。后趙瓦解后,被遷河北的氐人入關中建前秦,兵分兩路,其中一部由河內、經軹關自蒲津而入;后來苻堅攻前燕,除以王猛自河東進軍外,又親率主力自河內從南翼趨前燕國都鄴城。后燕慕容垂攻西燕慕容永,慕容永盛兵屯軹關、天井關以備之,而慕齊垂自滏口入滅之。北魏爾朱榮、高歡先后據晉陽遙制洛陽,專擅朝政,其由下洛陽,每自太行道下。

唐初,李世民攻王世充,竇建德率軍救援王世充,被阻虎牢,竇建德部下凌敬建議:“大王悉兵濟河,攻取懷州、河陽,使重將守之,更鳴鼓建旗,逾太行,入上黨,徇汾、晉,趣蒲津,如此有三利:一則蹈無人之境,取勝可以萬全;二則拓地收眾,形勢益強;三則關中震駭,鄭圍自解。為今之策,無以易此。”[注:《資治通鑒》卷一百八十九唐紀五]竇建德妻曹氏也建議說:“今大王自滏口乘唐國之虛,連營漸進以取山北,又因突厥西抄關中,唐必還師自救,鄭圍何憂不解!若頓兵于此,老師費財,欲求成功,在于何日?”[注:《資治通鑒》卷一百八十九唐紀五]二人都主張采取“圍魏救趙”之計,自河內北上略河東、逼關中,迫使李唐退兵。竇建德不用,被李世民擊敗于虎牢。

五代朱溫與李克用相攻,天井關是其出入通道。北宋初,李筠在潞州(今長治)舉兵反趙匡胤。其從事閶邱仲卿建議李筠說:“公孤軍舉事,其勢甚危,雖依河東之援,恐亦不得其力。大梁甲兵精銳,難與爭鋒,不如南下太行,直抵懷(沁陽)、孟(孟縣),塞虎牢,據洛邑,東向而爭天下,計至上也!”[注:《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一]李筠未能用。趙匡胤遣石守信等將率軍攻之,并敕石守信曰:“勿縱筠下太行,急引兵扼其隘,破之必矣。”[注:《續資治通鑒長編》卷一]石守信遂自孟津渡河,經懷州而疾趨太行,先扼天井關之險,阻斷李筠南下太行之路。李筠困守澤州(今晉城)而敗。

河內與河南之間的交通要道則為黃河孟津渡口。孟津即周武王會盟天下諸侯之處。史載:“(武王)東觀兵,至于孟津。……。是時,諸侯不期而會盟津者八百諸侯。”[注:《史記》卷四周本紀]自黃河以北圖河南、趨洛陽,孟津是其必由之路。

東漢初,馮異協同寇恂守河內,劉秀拜馮異為孟津將軍,南備洛陽;東漢立都洛陽,在羌亂、宦官之亂等歷次內亂中,孟津皆備御所急;中平元年(184年)三月,以黃巾起義爆發,漢廷置八關都尉官,戍守洛陽四周要點。其中,孟津和小平津守備孟津渡口來路(孟津關在舊孟津縣,而小平津關在今孟津縣)。

四晉也立都洛陽,根據杜預的建議,西晉在孟津渡門架設河橋。“八王之亂”時,孟津河橋尤為鄴城(今河北臨漳)與洛陽之間往來孔道。北魏遷都洛陽后,又在孟津渡口架設河橋,并在黃河北岸筑兩城夾守河橋,謂之中北城。中北城為洛陽北面防守重地,扼河橋而屏護洛陽。爾朱榮自晉陽南下,胡太后遣將守河橋及中北城以拒之,都督李神軌棄河橋遁還,爾朱榮遂長驅入洛。“河陰之變”后,南朝蕭衍遣陳慶之擁北魏宗室元顥入洛,魏主北走。爾朱榮聞訊自晉陽南下;元顥遣陳慶之守中北城,自據南岸,以拒爾朱朵。爾朱朵縛材為筏,強渡黃河,元顥遂敗。后來,爾朱氏叛魏,周旋于洛陽一帶,河橋的得失攸關洛陽之安危。東魏時又在河中間的渚地上筑中彈城,在橋南筑南城,三城呼應,共守河橋。西魏宇文泰爭洛陽,屢攻河橋,東魏均扼守河橋以待援軍之至。后來,河橋為北周燒斷。

唐初李世民攻王世充于洛陽,先遣軍襲占孟津河橋,斷敵軍入援之路。“安史之亂”時,九節度使之師會攻史思明,敗于鄴城。史思明乘勝西攻鄭州,李光弼整眾徐行至洛陽,眾議洛陽不可守,請留兵于陜(今陜縣),退守潼關,據險以挫其銳。光弼曰:“兩敵相當,貴進忌退,今無故棄五百里地,則賊勢益張矣。不若移軍河陽,北連潞澤,利則進取,不利則退守,表里相應,使賊不敢西侵,此猿臂之勢也。”[注:《資治通鑒》卷二百二十一唐肅宗乾元二年]乃率軍退守河陽(今孟縣),扼河橋以拒叛軍。叛軍攻河橋不克,雖據洛陽城,但憚于光弼兵威,不敢遠出擄掠。

五代立足于中原,其興衰均取決于河南與山西、河北之間的角逐。在河南與山西、河北的角逐中,河陽孟津為雙方所必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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