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12日21點,微信聊天記錄
“你回來之后能上天臺一下下嗎?”前后猶豫了一秒的我拽著手機,目測心跳估計有498。
“把快遞給你?”
“嗯……順便跟你說件事……”
“這么神秘嗎?現在說也行啊。”
“不行,得當面說才有意思。”內心緊張得血壓不停狂奔,只好假裝調皮掩飾自己。
“啥事兒啊?”
“很快說完的,不耽誤你睡覺。”
這一次,我豁出去了。
(一)
我一直認為辦公室戀情是很愚蠢的,并且堅信自己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連這種意圖都不會有,更別提暗戀同事。
相信我,我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
所以,當他的部門負責人告訴我,新入職的他被安排到我負責的門店實習時,我還不知道他長什么樣子。
天地良心,我在這一周后的某個晚上突然加他微信,更不可能是什么蓄謀已久、圖謀不軌!
純粹是因為那天發(fā)現他突然在門店的顧客微信群跟店長說公事,出于職業(yè)素養(yǎng),我只好加個微信,提醒一下他不要在顧客微信群說公事,而應該私聊店長。
加了微信之后我本打算讓新來的北方同事感受到南方人的溫暖后,再婉轉地提醒他工作上的正事。
結果……我一下子熱情過頭了!
我們的話題越跑越遠,直到聊天結束我也沒提微信群的事,想著以后有機會再說吧,但直到我們不再聯系了,我也沒找到說那件事的機會。
(二)
我們都住在公司宿舍樓。
我在8樓,他在9樓,再往上就是天臺。
第一次上天臺聊天,是加微信幾天后一個微風習習的夜晚。
那天下班我們在地鐵站偶遇,然后一起回宿舍。那是我們第一次面對面交流。
回到宿舍后,他微信問我有沒有好吃的外賣推薦。可我住了大半年,只點過某品牌的披薩而已,于是我建議他試試。
雖然那天我晚飯吃得很飽,但當他說要分一半披薩給我時,我沒拒絕。
我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人家給我好吃的,我當然不能拒絕。
但是既然是兩個人吃披薩,為什么要各吃各的呢?而且我肯定吃不完半個披薩啊。
那為什么不找個地方一起吃呢?于是,擁有超(yong)豪(le)華(wu)鍍(nian)金(po)四(jiu)角(bu)折(kan)疊(de)小桌子的我提出了上天臺一起吃的建議。
這一吃就是兩個小時,這兩個小時里我所知道的最重要的訊息就是,他跟前女友分手幾個月了。
對的,他單身。
就在這一天,我決定做一件22年來從未做過的事情——追男生。
(三)
于是,我開始了進攻。
之后的一個月里,我們幾乎每天都有聯系,大多數是我找他聊天,聊天的形式基本是我問他答。
關系熟絡后,我們像所有曖昧關系那樣互相調侃、捉弄,時不時互相逗趣來點小玩笑,就連我自己都感覺到手機的發(fā)燙,嘴角的上揚。
可是,曖昧始終沒有發(fā)生。
后來,一頁聊天記錄他總是只有三兩句只言片語。
我就像一個興高采烈的小丑在臺上自我表演,觀眾席上永遠只有寥落的掌聲。
幾乎每一次我的“哈哈哈哈”發(fā)出后,對面陷入沉寂的空白。我爽朗的“笑聲”仿佛都凝固在了空氣中,讓我尷尬了很久很久。
那段時間,事無大小,總被他牽引著。
記得有一次,我跟朋友路過某個門庭若市的雞蛋仔店,以為他沒有吃過雞蛋仔,于是買了兩份雞蛋仔馬上帶回宿舍給他。
當時天氣挺冷的,我生怕自己跑得不夠快害得雞蛋仔涼了不好吃,還把雞蛋仔塞到朋友的大口袋里,讓她捂著。
回到宿舍一口氣爬樓梯上天臺(宿舍沒有電梯),等他來了才把雞蛋仔從朋友兜里拿出來吃。
2月份,《生化危機》最后一部終于上映,我從他朋友圈得知他很期待,想必肯定會去電影院看。
其實我一部都沒看過(膽小不敢看),但為了跟他聊這部電影,當然更為了抓住約他一起看電影的機會,我花了一天時間把《生化危機》第1-6部全看完了。
可是最后,我是一個人去電影院看這部電影的。
另外一直以來,我對做飯沒什么興趣,身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廣東人,我甚至不喜歡喝湯。
可是,在某個風和日麗的周末中午,我卻很認真地煲了個祛濕湯,并且趁著熱乎勁,耐著燙端上去給他喝。
此外我還試過約他去珠江夜游、去參觀廣州著名景點、唱K,但無一成功。
還有啊,我最討厭人家吸煙了。
可當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味,當他問我是不是很討厭吸煙的人時,我猶豫了3秒,捂著良心說,不介意,我只是不習慣煙味。
天啊,我的原則呢?這大概是我第一次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
(四)
其實他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已經讓人很明了了,但我偏偏是個不被捅一刀都不愿意相信人家想殺我的人。
當他不怎么理我的時候,我會很難過。但是睡一覺醒來便滿血復活,甚至可能吃一頓飯我就復活了,然后又傻傻地放下尊嚴主動找他聊天。
然而,開年上班后,我難過的頻率越來越高,幾乎沒辦法自我復活。
終于,我決定約他上天臺,表白。
于是,就有了本文開頭的對話。
表白時長大約18分鐘,但大部分時間我們都沉默不語。當時我們所說的每一句話、語氣、干笑,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為什么我記得那么準確呢?因為,我錄了音。
錄音其實沒有特別的目的,只是希望以后可以通過錄音回想起自己佯裝鎮(zhèn)定、大聲說話的語調,還有當時,砰砰的心跳聲。
每當想他的時候,我就一遍遍地聽錄音。
聽見他尷尬的笑聲,聽見他說“想好再說哈”、“我覺得你沒有考慮好”……聽見最后我問“不說比較好嗎”,他答“我覺得是”……
然后聽著聽著,我就冷靜了下來,不再想他。
那天晚上我只說了一句話:“我說了之后你不要給我發(fā)好人卡。”這之后的時間基本上我都在糾結到底還要不要表白。
就在我決定說出來的時候,戲劇性的事情發(fā)生了。
不不不,沒有強吻、沒有擁抱、沒有壁咚……
漆黑得只能通過月光分辨障礙物的天臺上,突然出現了一名男性,歲數、身高、樣貌不明。他回頭看了我們一眼,過了一會兒,傳來了……尿尿的聲音……
沒錯,這種關鍵時候,居然有個不知道從哪來的變態(tài)光明正大、堂而皇之、旁若無人地在一個并非空無一人的公共場所,噓噓了!!!
我數學不算差,但我當即失去了計算自己內心陰影面積的能力,并且一瞬間眼前出現了無數毆打“天臺噓噓男”的畫面。
我的表白大仗就這么在噓噓的背景聲中落幕。
(五)
“我現在還沒有想法談論這個。另外這種朋友的狀態(tài)也是蠻不錯的。你也不了解我啊。我覺得你可能沒考慮清楚。”那晚我剛回到宿舍,就收到了他的微信。
“謝謝你幫我拿快遞。”
“我不想太尷尬。但也不能騙你啊。我想表達這個意思。只不過剛剛不知道怎么說。就是這樣。”
“現在這樣比我預想的尷尬一萬倍……”
其實他不過是找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想讓局面不那么尷尬而已,畢竟我們還是同事,工作日得天天見面。
明明就在表白前幾天他才說過,假如在廣州遇到合適的女生,也會談戀愛,所以,我只不過不是那個“合適的女生”罷了。
這就是為什么我毅然決然地選擇當面表白——我不想聽那些漂亮的理由,只想痛快地告訴你我的心意。
表白的第二天我以發(fā)燒為借口請了假,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走過了鬧市,看到了落日,吃到了火鍋,還看了一場電影。
說不上難過,只是放空了整個人,像旅游了一趟,折騰一天后,感覺自己特別輕松。
事實上我并不覺得表白后見面很尷尬,反而覺得很舒坦——終于被他“捅”了一刀,確認他不喜歡我了,挺好的,不會再有不切實際的希望了,可以開開心心上班了。
我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說了表白之后不再主動找他,我就真的沒有再主動找過他。
可是,表白后的第三天,他忽然找我了。
這之后,每隔幾天他就找我一次,但我都盡量簡短回復,總是在看到消息后一段時間才回復他,有時甚至直接不回復,讓對話尷尬地結束。
逐漸地,每天他都找我聊天,就像我們剛認識時一樣,還會沒話找話聊,會發(fā)很多搞笑的表情,會逗我,會斗嘴。
在上班遲到的路上偶遇,我們干脆一起慢悠悠地回公司,打了卡再一起悄悄地出去吃早餐。在下班回宿舍的路上偶遇,我們就一起吃晚飯。
我提出辭職后因為給同事造成很大的工作量而心有愧疚,他給了我很多安慰。他甚至幾次主動約我去天臺聊天,還約我唱K。
離職前他請我吃了飯,飯后一起散步回宿舍。那天晚上他借了他的外套給冷得瑟瑟發(fā)抖的我穿。結果我直到現在都記得他的香水味。
下雨天我要搬家,新家舊家都沒有電梯,于是他幫我把行李從八樓搬下來,又跟車過來幫我把行李搬上五樓。
我去新公司后,他主動關心我的工作情況以及我獨居的情況。知道我每天早上6點多被裝修的聲音吵醒,睡眠質量差得一塌糊涂,他義憤填膺的樣子曾讓我倍感溫暖。
他的忽冷忽熱,他的若即若離,我也曾為此困擾,求助閨中密友,然而,她們無一不提醒著我“十有八九不過備胎”。
啊對啊我知道啊。可是,我漸漸地沒辦法再裝高冷,開始自我安撫地適應“朋友”這個角色。
是的,其實我根本沒有真正對他高冷過。或者說,備胎哪有高冷的資格?
什么?你居然嘲笑我丟掉了原則?
原則是什么?能吃嗎?能幫我搬行李嗎?能讓我高興讓我牽掛讓我難受嗎?
(六)
看到這里你是不是以為我們最后在一起了?
并沒有。我們反倒真的成了不再聯系不再見面也不再尷尬的兩個人。
或許你覺得喜歡一個人不算什么,表白不算什么,當備胎也不算什么,但于我而言,它是我年少輕狂的痕跡,是我義無反顧的過去,是我青春回憶里,嘴角的一抹微笑。
喜歡一個人為什么非要確切的理由呢?
表白為什么非得結局美滿才行動呢?
所謂原則真的那么重要嗎?
也許有些話不說出來比較好,可有些話不說出來,就一輩子都不會再有說出來的機會。
比如,那次孽緣契機的微信“事故”。
再比如,
嘿,損塞客服,我喜歡你。